平邺的皇城里,禁军仍恪尽职守地在宫道上巡逻。而飞霜殿内,玄白景坐在椅子上,皇后就在一旁轻轻地啜泣。“陛下,玄宁已经不见五天了,这可怎么办啊?”
五天前,东宫人深夜遣人来报,说玄宁出了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玄白景派了红宵卫出去找,却发现这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半点儿踪迹。这五天,夫妻二日几乎都没怎么睡着,成日挂念着他们这个儿子,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玄白景被哭得有些烦,他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发妻,说道:“玄宁也这么大一个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没准儿过两天就有消息了,你就莫要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了。”
向皇后担忧极了,听了玄白景不耐烦的话,更是生出了许多的怨怼。她看着鬓角已经发白的玄白景,说道:“你有两个儿子,自是不用担心,可我只有阿宁这一个,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如同要我性命。”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玄白景握紧的拳头在旁边的檀木桌上重重捶了一下,在外面候着的太监侍女听见里面的争吵,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喘。太子失踪,不仅是皇帝和皇后娘娘着急那么简单。于已经到了悬崖边儿上飘摇的大献而言,更是危险。“陛下,寂空法师来了。”
守在门口的太监朝里面通传道。玄白景怒气还未消,可也知道寂空不会轻易来找自己,只要一来,必定是极为重要之事,他只得让人进来。寂空脸上仍旧戴着面具,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这恢宏的大殿。他先向玄白景行了一个跪拜礼,玄白景看了他一眼,说道:“法师坐吧。”
寂空身上穿着僧袍,按玄白景的话,坐在了他的对面。“陛下,贫僧有一事相告。”
玄白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说。寂空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玄白景脸上还未消的怒色渐渐被欣喜所取代。他看向寂空的眼睛,问说:“法师说言可当真?”
寂空轻笑着回说:“自是当真,陛下您就等着瞧吧。太子殿下那头您也不用过于担心,贫僧替殿下卜卦,殿下此番历劫归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陛下强行找人将他寻回,反而无益。”
屋内的烛影晃动着,一人欣喜,一人沉静。他们都觉得,将成大事。——————南陵霍宅,卫姝正数着日子,等着许良骏和他的师傅经过南陵。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却迟迟未能得知这师徒二人的踪迹。两人都会易容,若不是主动现身,哪里有人能找到他们。自收到卫述安的信已经过了十日,卫姝左等右等,就是没有师徒二人的消息。九灵见她天天都挂念着此事,出声劝道:“夫人,有缘自会见的,卫公子既然说了要您替他拜见一下师父,那想必他老人家到了南陵定会现身。”
卫姝想了想也是,就在那天下午,她接到了消息,说这师徒二人已经到了南陵。九灵果然没说错!这两人也有意来看她,当得知卫姝一个有孕之人要下山前来见他时,卫述安与许良骏的师父山茗说什么都要上山来。卫姝一个小辈,也无法推拒,将两人迎上了山。许良骏自不必多说,这霍宅他是无比熟悉,卫姝根本就没怎么管他。倒是见他扶着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看起来年纪颇大了,可是背脊还挺得直直的,颇有精神。卫姝上前行了一个礼,却在如何称呼时犯了难。许良骏笑道:“卫姝你就同我与师兄一般喊师父即可,显得亲近嘛。”
这般话惹得山茗一个爆栗子敲在了他的头上,斥道:“我都还没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般凶的模样将卫姝都有些吓住了,这位师父看起来仿佛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山茗回头看卫姝,又挂上了一副和蔼的笑脸,那变脸程度比翻书都还快。“你就是荣庚的妹妹?”
卫姝不解,谁是荣庚?“这是你哥学艺的名字,我叫荣启。”
许良骏在旁小声补充解释道。山茗师父又瞪了他一眼,这人又吓得乖乖噤了声。卫姝捂嘴偷笑了一下,没曾想哥哥这位师父如此有趣。她将人请了进去,安排两人好好吃了一顿。卫姝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山茗和许良骏则狼吞虎咽的,这吃相,着实称不上太好。霍珹在一旁扯了扯卫姝的袖子,悄悄问说:“娘亲,他们是不是很久没吃过饭了呀?”
这般冒犯的话一出,卫姝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谁料山茗还当真听到了,可却丝毫不在意。他嘴里还啃着鸡腿回道:“我是真的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食了,都怪荣启这个臭小子,带着我东躲西藏的,连顿好饭菜都吃不上。”
许良骏听着师父这般数落自己,也只能悄悄努了努嘴,却是什么都不敢说。桌上的饭菜被两人一扫而空,山茗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肚子,说道:“多谢小姝的款待了。”
此刻的卫姝对于山茗完全没有了初时的害怕,只觉得这个白发老头很是有趣,即便吃得如此狼狈,却让人生不出厌来。“今日山茗师父不若就此在府中歇下吧,省得舟车劳顿了。”
“不了不了……”许良骏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山茗狠狠地踩了一脚,随即笑着对卫姝说:“好啊,那便叨扰小姝了。”
这两人,难道来之前没商量好吗。卫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是吩咐下人去将南院收拾了一下,毕竟那处才修整过,随便打扫一下用来招待客人再好不过了。担心山茗舟车劳顿,有些困乏,卫姝准备带两人去南院。“不必了,卫姝,你不方便,我带着师父去就成,这府里我熟悉得很。”
既然话已至此,卫姝便也不强求了,许良骏也不是什么外人,就这般目送着这师徒二人走了出去。远远的,她又瞧见许良骏被山茗狠拍了一下头,似乎又被骂了。果真如她所料,山茗又在斥责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儿。“你小子这么多年不来见我,这脑子还是没有长进,你说什么要走。”
许良骏露出了委屈巴巴的样子,回道:“我哪里知道师父您怎么想的。”
山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严肃地同他说道:“你别忘了我们来此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