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未亮,许良骏就收拾着准备回南陵了。客栈内还静悄悄的,他背着包袱骑上了马,才将走出尚漓镇,便嗅到些不一样的气息。明明无风,可是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却隐隐有枝叶碰撞而发出的声音。他斜睨了一眼那处,立刻调转马头,带着马儿往树林子里钻。身后那群人果然着急了,连忙从藏着的树丛里跑了出来。身下的马儿跑得飞快,不停有箭矢从许良骏旁边擦过,他勉力躲避着,衣袖被箭矢划破,擦破了其手臂。这群人就跟狗皮膏药一般,无论许良骏如何跑,就是甩不掉。终于一支箭射中了马屁股,马儿受了惊,将许良骏甩下了马。正逢他这个地方是个斜坡,被甩下后接着惯性骨碌碌滚了下去,滚进了下面的约莫及小腿深的溪水里。“快,给我找,不能让他逃了。”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许良骏的马已经倒了,杀手追上来时,顺着旁边草丛里许良骏滚过的痕迹,摸到了小溪边儿。溪面很平静,只有水自上而下流动着而产生的波纹,这群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进了溪水里,其中有人潜了进去,可四下看去只能瞧见一些水草和鱼儿,却根本没有许良驹的踪迹。人就这般莫名地消失了?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谁料下一瞬,水面炸开了来,这群人被溅起的水花迷了眼。紧接着,一阵白色的烟四散开来,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强烈的刺鼻的味道。那群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来不及,纷纷被这迷烟熏得倒了下来。见这群人终于消停了,许良骏浑身湿漉漉地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他将这群人的身上翻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看不出是何人所派。恐夜长梦多,许良骏将其中一个杀手的衣服给扒了下来,换掉了自己的湿衣服,又将面具换了一张,这才起身出发。他看着这群杀手,摇了摇头,觉得他们不是很聪明。若是他们是去杀霍衍,那场面简直想都不敢想,恐怕从这群人敢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一命呜呼了。‘霍衍啊霍衍啊,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儿心,还要我来给你查夏染的身份。’许良骏这般想着,殊不知,霍衍早在很多年前便知道,他所认识的这个‘夏染’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夏家女儿。可她既然藏着身份,再加上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他便就任由她这般编下去了。另一头被许良骏各种埋怨的霍衍,正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帐内,思考着南陵传回来的消息。而今夏染被他以养病的名义,圈在了被他手下人严密监控的宅子里。那处如同一个铁桶,没有人进得去,更没有人能出得来,夏染更是不可能。早在夏染失踪找回的那一瞬,霍衍就起了疑心,他知道夏染必定有问题,可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夏染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像对待别人一样用严刑撬开她的嘴,于是只能等她自己,露出马脚来。“将军。”
程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如今已经从一个校尉升为了五品郎将,这是霍衍给他讨的赏,是以程力很是感激,更加唯霍衍马首是瞻。他掀开帘子进帐内时,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程力也略有些夜盲,他来是因为霍衍说要将新的布防图拿给他。既然将军不在,程力便想着自己找便是,底下人都等着这一份新的布防图呢。他伸出双手,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试探着前行。他的鞋底与砂砾摩擦,弄出沙沙的声音,后又不甚撞到了桌角,将上面的茶壶给打翻,弄得他好一阵手忙脚乱。“奇怪,不是说好的这个时辰拿布防图吗,将军怎的没影儿了。”
他伸手摸着桌沿嘀咕道。“我在,只是你看不见我罢了。”
帐内不知哪个角落冷不丁地有人说了一句话,程力被吓得一激灵。屋内的灯被点燃,他被这光晃了得闭了一下眼,睁眼便见霍衍站在灯烛旁,一双幽深的瞳孔就这般看着他。他有些不敢直视,手抓了下衣摆说道:“将军,我来拿布防图。”
霍衍坐到了满是茶水的桌子前,程力忙找帕子将方才他弄的这一滩茶水给弄干净。“程力,坐。”
“将军,布防图……”程力顶着个络腮胡,脸上却是与之粗况样貌不符的紧张局促。“我已经让燕永望拿去了,今日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说。”
程力呆呆地坐了下来,明明他面前的霍衍比他身形瘦许多,可那股子压迫感,却让程力仍旧有些忐忑。“你患有夜盲?”
“是,将军,我夜间视物要差一些。不过只要有一点点光,就算是微弱的萤火我便都能看见了。”
“是吗?”
为什么将军会问一句是吗?他这是在觉得自己骗他?程力心里已经有了无数个想法,殊不知,霍衍只是想起了卫姝而已。卫姝的夜盲之症,比程力还要厉害些。只要没有足够的光亮,她便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天黑之后总爱在屋子里点上许多的灯。可后来知道霍衍浅眠不易入睡后,便将晚上睡觉留一盏灯的习惯给改了,就为了能让霍衍睡个好觉。程力见霍衍垂眸许久都未再说话,有些忐忑地问道:“将军您是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霍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恍惚了一下,他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应该是有孩子了吧?”
程力征愣了一下,虽不知霍衍会问什么,却还是答了是。“那你夫人怀孕之际可有呕吐,腿肿之类的?”
程力这才知道霍衍叫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他必定是担心自己夫人,所以才找自己来问一问有孕者怀孕时的情况。“并无。不过正因,我家娘子怀小女儿时吃得太多,生产时费了不少的劲儿,差点没了性命。”
话刚说完,程力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好端端说这些干什么,不是平添晦气嘛。于是又赶紧找补了一句:“不过夫人定不会,她这般有福,定能平安的。”
霍衍抬眼示意他下去了。在四下无人之际,他从怀里拿出了珍视的香囊和玉环,又开始睹物思人。原来女子生产,竟是可能会丢掉性命的,那溱溱身子这般弱,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