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连城打起来了！”
许良骏急吼吼地跑进了卫家，下人们对此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位陛下在卫家就从未沉稳过。下人们恭敬跪下行了大礼，许良骏也顾不得叫他们平身，自己匆匆忙忙跑去了卫述安的院子。这一次他是真的急了，以往都是规规矩矩等着府里管家前去通报，而今自己就往卫述安院子里跑去，拦都拦不住。此刻卫述安正在卫姝院中陪她说话，老远就听见了管家故意大声嚷嚷：“陛下，陛下，您慢着点儿，我家主子没在院子里，而今他在前院的亭子处喝茶呢！”
卫姝原本还笑着的脸僵住了，卫述安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安心，随即迅速走了出去。原本即将靠近的许良骏一听卫述安没在这边，转头便去了管家所说的前院亭子。在他走到时，果不其然看见卫述安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他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双手撑在卫述安跟前的桌子上希望卫述安能给他出个主意，“师兄，师兄，霍衍要再拿下连城，与平邺当真就只有一墙之隔了。到时候我若还是大献皇帝，岂不就是活靶子，到时候他必定会杀我祭天的。”
其实这话也只是许良骏信口胡诌，他说得是夸张了些，却也是想让卫述安帮他摆脱皇帝这位置。内阁老臣们片刻不离地盯着他，将他压在帝王之位上，其中那孔太师更是，日日操心就好像是他亲儿子一般，要让许良骏牢牢坐在那宝座之上，丝毫不管他愿不愿意。卫述安轻轻拨开许良骏撑在桌子上的手，淡然说道：“霍衍不会杀你的。”
许良骏即将要说的话都被卫述安给堵了回去，他哽了半天，一屁股坐到了卫述安身边，脸都快贴到卫述安的手衣服上去了。“师兄你不知道，我当时得罪过他。卫姝从平邺去南陵之前，我去了霍宅，当时见到了夏染。卫姝可是你妹妹啊，也等同于我的亲妹子，当时我就生气了，没告诉霍衍卫姝怀孕的事情，至于后来的事情吗，你应该都知道了……”许良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嘴巴一时快，竟然说出了自己想要给霍衍通风报信一事。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师兄还没有要让卫姝走吧？卫述安不疾不徐地起身，弯腰轻轻拍了拍许良骏的脸，皮笑肉不笑，“陛下不必担心，你如此担心记挂霍衍，他必不会杀了你的。”
他虽笑着，可许良骏却觉得有些渗人。自己这个师兄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他一时不再敢说些什么，委屈巴巴坐在原地，像小时候一般扣着自己的手心。一个是他视同亲兄长的卫述安，另一个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他帮哪头都不是。烦闷在许良骏心里慢慢堆积，被迫坐上了这个皇位，他失去了多少自由啊。有时候他真的想一走了之，不再过问这朝堂之事，可是孔太师将他看得那般紧，没有卫述安帮忙，他还真的走不了。许良骏在这国公府里走走逛逛，好似在自家家中一般惬意，毕竟在这儿，没有人会扫兴地来提醒他，要他守规矩。卫述安虽然有些气恼，却也没有让人将许良骏赶出去。他知道，这小子日日焦心，不就是担心霍衍攻进来以后找他算账吗，毕竟那人的脾气，可不是一丁半点儿的差，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卫姝在自己屋里躲了大半日，直到卫述安来叫她吃饭，方知许良骏才走。面前摆着的是山珍海味，卫姝却有些食不甘味。前些时日她匆匆见了霍衍一眼，明明以为自己能够毫无波澜的心，却在见到他的那一瞬有荡起巨大的浪花。这些年她一直在找自己，卫姝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那句“而今你若执意与他在一起，只会让彼此伤得更重。”
时时萦绕在卫姝脑海之中。起初她并不相信，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又让她不得不信。现如今自己没有在霍衍身边，他所求的一切来得之快。所以那人对她说的话，是对的，她不能待在霍衍身边，不能同他一起。“二哥，你说，连城大概还能守几日啊？”
“不出两月。”
卫述安很快便对此下了论断，他深知，步进抵挡不住霍衍来势汹汹的脚步的。卫姝又思及许良骏，有些好奇，许良骏都这般不愿意当这个皇帝了，为何内臣们还硬要他坐这个皇位，尤以孔静檀的父亲孔太师最为甚。明明玄家旁系子弟这般多，想要登上帝位之人定也不在少数，缘何去强求一个无心于此的人。“孔家跟从前的卫家一样，满腔都是忠心。”
这样一说，卫姝便懂了。孔家世代忠于大献，忠于玄家，孔太师如今这般做，便是在独撑着维护玄家的江山。而许良骏作为正统继位之人，有了玄白景的嘱托，无论他如何行事如何荒谬，他都心甘情愿扶持于他。卫姝叹了一口气，对于孔太师的所思所做，实在不能苟同。这天下之主，应当能者居之，如今的玄家明面风光，却藏不住暗里的腐烂。就好像一个人穿着的一件华丽宫装，内里却长满了虱子。玄家的根基在腐坏，不是孔太师想救便能救得起来的。卫姝只吃了一小碗饭，这几日待在府中实在无聊了，便想要出去走走。“哥哥，我在这府中好生无聊，我想出去走走。”
卫述安一口回绝了她，而今这平邺虽表面平静，但是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鱼龙混杂呢。更何况霍衍已经得知自己见过了卫姝，必定是派了不少人手藏在这平邺城。在府中还好，有他亲自培养的暗卫守着。可出了府，卫述安便不能保证了，万一被霍衍发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卫姝一听卫述安回绝了，立马着急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哥哥，哥哥，你就放我出去玩儿一会儿嘛，我会好好戴上面具帷帽，绝不会露馅儿的。”
卫姝将手举到耳旁发誓，日日待在府中，她实在是憋得慌了。卫述安无奈看着她，这丫头又来这一套，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他终于松口同意，不过，还附带了一个条件，自己要与卫姝同去。卫姝上下扫了他一眼，说道：“哥，你如今可是卫国公，何人不识你，你跟着我出去，岂不是更惹眼？”
卫述安抿嘴轻笑，神神秘秘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一刻钟后，扮作村夫村妇的两人站在了街上。那穿衣打扮，让城中稍微有些钱权的人见了他们都嫌弃不已，穿得实在太过寒酸了。戴着帷帽的卫姝偷偷给卫述安竖了一个大拇指，两人扮成这样，与那相貌姣好的卫家兄妹简直是天差地别。卫姝都差点儿忘了，她这哥哥，也是会易容的。兄妹二人在街上晃荡了大半天，卫姝一路开心极了，走走停停，最后还是不出卫述安所料的坐到了那家馄饨摊里。“老板，两碗馄饨。”
卫姝豪气一声喊，活像个江湖儿女般肆意洒脱。不多一会儿，老板就将两大碗馄饨给端了上来。卫姝拿着勺子，吃得开心。旁边空着的桌子也在此刻坐上了人。卫姝侧眼偷瞧，却越看越觉得此人奇怪，可又说不上哪儿奇怪。“怎么了？”
卫述安顺着卫姝的眼睛看过去，一样看到了旁边吃馄饨的男人。“妹子，咱们快吃吧，天快黑了，还得赶牛车回家呢。”
卫姝知道卫述安在变相催自己了，赶忙低下头吃了起来。两人吃完后结账离开，走远了，卫姝悄声说：“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方才坐在旁边那个人有点儿奇怪，他还老是看我。”
卫述安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步履加快。“方才那人是易过容的，快走，我送你回府。”
易容，这下卫姝恍然大悟。除了卫述安许良骏还有山茗师父，这世间还会易容的，便只有夏染。而夏染是般若谷的人，方才那个，必定是般若谷的，怪不得他老是看自己，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卫姝被赶忙卫述安赶忙送回了卫府，正当他卸下面具准备出去之际，卫姝抓住了他的衣袖，眸光微闪，“二哥，拜托你，帮我抓住他。”
她眼底里是恨，寂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总该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