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时也并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今日的平邺城分外嘈杂，卫姝坐在前厅，手里拿着一封信，不断地骂道：“混蛋，混蛋！”
这封信先于霍衍进了平邺，这是霍衍亲笔所写。信中所说，要卫姝今日酉时在城中广寻楼一见。知道说这句话卫姝肯定不会去，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如若不来，我便亲自登门来见。卫姝气得说不出话来，直骂这人有病。他说见就见，他以为他是谁啊。可是转念一想，他倒是真做得出来闯到自家来这事儿。卫姝长吁了一口气，吐出几分心中郁结。深感自己被霍衍吃得死死的，毫无办法。约在酉时，想必是那时他才能处理完公务，才能从公务中抽身。实在没辙，在家中用完晚膳后，卫姝随便寻了个借口说要出门一趟。葛之云瞧了眼天色，问说：“溱溱，这都快天黑了，你怎的还要出门啊？”
卫姝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撒谎道：“我跟好友约好了，今日出去玩儿，一会儿便回来。”
说这话时，卫姝偷偷瞥了一眼卫述安，可卫述安头也没抬，只说：“早点儿回来，别玩太晚。”
卫姝点了点头，就这般出门了。她循着记忆，找到了广寻楼。这是平邺城中开得最久的酒楼，卫姝也不知从何时起它便在这儿了，自记事起自己好像便常来光顾。甚至祖父都说他小时便来这儿吃过饭，想来应当至少也开了六七十年了。酒楼翻新过很多次，同几年前来时，好像又有些不同了。楼梯上一直挂着一个铜制风铃，这倒是没有变。卫姝就坐在大堂之内，随便点了一壶花茶和两盘小点心等着，打发打发时间。酉时已经快过了，可却还是没有等来霍衍。卫姝有些恼了，邀人前来，自己却失约，真真是过分。她招来店小二结了银钱，准备离开，谁料一人却突然到了她面前。九灵站到卫姝跟前，瞳孔颤动，很是激动，“夫人，这几年你可还好？”
卫姝见到九灵，眼泪一下子包不住了，她拉着九灵的手，回道：“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九灵带着卫姝进了包厢，自始至终卫姝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她。这小姑娘如今瞧着也越发飒爽利落了，听闻她在战场上立下了不少战功，卫姝打心眼儿里替她感到高兴。两人相邻而坐，九灵给卫姝斟茶。卫姝瞧见她手上有几道纵横的伤口，难免有些不忍心。茶水咕噜噜倒出来，卫姝捧着茶杯，问及当年九灵放走自己一事。“那次你放我走，霍衍可知道，又可曾罚过你？”
当时卫姝匆匆逃走，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清楚。她不知道九灵曾被霍衍关进了牢狱之中，是司朔求情才放了出来。九灵是个不喜欢回忆往昔之日，她幼时在青楼长大，豆蔻年纪没日没夜接受着残酷的训练，短暂跟了卫姝一段时间，而后又随着霍衍上战场。若要论起来，她这不到二十年的时光里，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卫姝身边的时候，也是她唯一愿意回忆起的日子。其余的时间，她总是在屈辱与杀戮中度过。九灵不想让卫姝因此而感到愧疚，她选择掩盖掉自己放走她后过曾被下狱一事。卫姝抓起九灵的手，她手心的茧子已经很重了，皮肤也较寻常女子一般更为粗粝。“这些年在外面，我虽然没能与你见过。不过我却总是听说南陵军中有一名女将，威风凛凛，很是厉害呢。”
卫姝从不吝啬对她人的夸赞，九灵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害羞地回道：“夫人，您别这么夸我。”
可这话却没有堵住卫姝的嘴，她反而朝九灵竖起了大拇指，继续夸：“怎么不能夸了，九灵你那么厉害，全天下的女子都应该以你为榜样。是你告诉他们，女子也可以上战场建功立业的。”
卫姝绽着大大的笑容，九灵也腼腆着接受了。从前跟在卫姝身边便常听其夸赞自己，好几年没听，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突然，她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尽了，差点儿忘了正事儿。“夫人，主上让我先来告诉您，他那边还忙着，得让您稍等一会儿。”
一听这话卫姝脸色都变了，说好了酉时，这人失约，自己还要等他不成。“不成，我不要等他了。”
说完卫姝便拉起九灵的手，“你随我去我家住两日吧，陪我聊聊天儿，说说话？”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九灵，九灵想着反正也没事儿了，正欲开口答应，包厢的门却从外面打开，是霍衍来了。一见霍衍，卫姝的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然后立马闭上了嘴，全然不复之前见到九灵那般高兴的模样。九灵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霍衍对卫姝这反应并不意外，问道：“怎么，见了我就不高兴了？”
“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就是想见见你。”
霍衍这话说得有些卑微，因为想见见她，所以才使离开些手段让她出来。“而今你见到了，我也得走了，再不回家叔母和哥哥要着急了。”
卫姝从凳子上站起来准备走离开，却被霍衍一把拉住拽进了怀里，“我刚才去牢里见到了寂空，他也告诉了我夏染的行踪。我会解决好一切的，溱溱，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这般动人的话，若是以前，卫姝立马就心软了，可这不是以前了。她推开了霍衍，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我就要定亲了，你别这样。”
霍衍的眼神立马冷了下来，里面好似藏着刀刃，手钳住卫姝的手腕厉声问道：“你要定亲，你要跟谁定亲？”
卫姝皱眉，想要挣脱霍衍，可这人却攥得那么紧。她毫不客气说道：“我跟谁定亲你管不着，放开，我要回家了。”
“谁敢跟你定亲，我就敢杀了他，你试试！”
果然不出卫姝所料，他就是会这般做的人。卫姝毫不畏惧地对上霍衍的眼睛，狠狠回击，“你敢杀他，我就跟着他一起死，你也试试！”
她走了，留下霍衍一个人站在原地，心爱之人竟然为了别的男人拿自己性命相胁。霍衍气得胸膛不断起伏，他一拳砸到墙面上，将那墙硬生生砸出一个坑。霍衍心想：他定要看看，是何人敢跟卫姝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