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扬起一抹恬淡笑意,看向宋砚,“抱歉,让妹夫见笑了,从前在娘家,我与妹妹是经常斗嘴的,不过我们姐妹,感情其实很好。”
回应她的,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宋砚当她不存在似的,别说是张嘴回应,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从左到右环视一圈。在看到王家的两桌座椅,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并没有留出席位时,淡淡张口了。“岳父岳母,我和阿墨今日回门,按理该帮着二老招待亲戚,奈何小婿粗手粗脚,笨口拙舌,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为免给二老添乱,这便惭愧告辞了。”
虽然语气不怎么热络。可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滴水不漏。饶是满肚子气的张氏,都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先别急着走,你们饭可以不吃,但鸿湛被打昏一事,还没说清楚。”
王守财面露不悦。这件事王墨不当面认错,他怎么给心柔女婿一个交代?宋砚语调淡淡,透着疏离,“岳丈想说什么,不如明日与我去县衙,和周县丞当面分说,周县丞秉公执法,自然不会叫鸿湛白白受欺负。”
一句话,噎得王守财无话可说。他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怎么可能不开眼的去县丞那里找骂。气氛正尴尬时,王心柔突然站起身,“爹,阿墨好容易回来,你就不要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再说鸿湛已经醒了,没事儿了。”
顿了顿,又是大气地朝着王墨说:“今日来的都是家里的亲戚,阿墨,你和妹夫哪能先一步离开,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大姑和二叔他们,都很想念你的,快快坐下来,你还未曾和他们打过招呼呢。”
王墨原本就没打算早早离去,顺着王心柔的话说:“二姐莫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请问我们坐在哪儿?两张桌,可都没预留我们两人的位置。”
王心柔恍然一笑,“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取椅子来……”“心柔你坐着,娘去!”
张氏急忙阻拦她,狠瞪了王墨一眼。她的宝贝心柔,怎么能干活?当初老公公给她取名为心柔,就是取谐音心头肉的意思,这些年她宠爱心柔到极致,吃饭都恨不得亲自喂着吃。王墨敢使唤宝贝女儿,也不怕折寿。张氏往屋里走,面上滑过一丝愤恨。不多会儿,一手拎着一张马扎走出来。往王家亲戚那边的席面旁一撂,“你们自己找个地儿坐吧,宋砚,不好意思啊,按说你们该坐椅子,可是不巧,家里的椅子,不够了,就委屈你这个秀才老爷了。”
宋砚没作声,眼眸沉沉,深不见底。王家亲戚们的脸色,无不幸灾乐祸。一个个卖力招呼着。“阿墨,快点过来坐啊,饭菜都凉了。”
“就是,来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招呼宋砚,怎么能把秀才姑爷晾在一边呢,成何体统!”
“这个阿墨,只顾着在那里顶撞她爹娘和二姐,连口热乎饭都不给自家相公吃一口,才嫁过去,就这样轻慢!”
王墨低头一看,张氏拿来的小马扎,连其他椅子三分之一的高度都不到,若是坐上去,凭空就要比别人矮一截不说,连桌面都够不到。羞辱她的目的不言自明。坐那样低的马扎,还吃个什么饭,耍猴还差不多。王墨心里冷笑。也不着急和张氏理论,而是晃了晃手上的纸包,笑道:“不急,我和我相公,都不太饿,在用饭之前,先把我准备的礼物,让爹娘和姐姐姐夫掌掌眼。”
今日王得贵不在。族长既然拍板让王得贵去守祠堂,王家便不敢不从,所以,王得贵昨夜就去了祠堂。一直没说话的宋砚,突然张口:“琼落做了晚饭,送了礼,也该回了。”
似是在提醒她,注意分寸。王墨和他对视,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好似与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同情怜悯的意味。王墨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眨了眨眼,再看向宋砚时,他眼波里又是一片平静。“知道了。”
王墨应一声。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包,将里面的点心,一颗一颗捏碎,顺手撒在地上。院子里散养的鸡,立刻蜂拥过来抢食。王守财登时沉下脸大喝,“阿墨,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好的点心怎么拿去喂了鸡!糟践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心柔偏爱甜食,点心一直是她的最爱,这个天杀的老三,怎么处处跟家里对着干。王家虽然靠着这次与宋江两家的婚事,赚了不少钱,却仍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么多年来,他们要富养王心柔,所花银钱甚多,家里压根没存下什么老底。两夫妇在经年累月的艰苦生活当中,养成了抠门节俭的习惯,一家人勒紧裤带,所有好的东西,只给王心柔。现在,看到这一幕,气的直咬牙。王墨笑吟吟的,语调却冰冷,“爹这话说的,也不嫌害臊,你们一家糟践人都没遭天谴,凭什么我糟践粮食,就要遭天谴?方才二姐说了,为人要善意,我见这些鸡,一只只很是柴瘦,所以发个善心,赏它们一些,这些畜生可不比有些人,我对它们善良,它们都记得我的好,这些点心喂了畜生倒比喂了某些人强,这礼送的我不知道有多舒心,爹娘,你们说是不是?”
张氏气的嘴唇发紫,颤抖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你说的是人话!”
王墨哎呀一声,将手里的点心,一股脑泼在地下。“啧,让娘一吓,手一抖,一不小心撒完了,这么好的点心,爹娘和二姐都没吃上一口,就让这些畜生分去了,委实让人恼火,可我又不能跟这些畜生撒气,毕竟,人是不会和畜生一般见识的。”
“你!”
王守财勃然大怒,重重拍桌,站起身指着她发狠道:“你这个孽障,你说谁是畜生!”
王墨勾唇,“谁是畜生,谁心里清楚。”
王守财差点没气到吐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畜!”
张氏则是直接走过去,泄愤地将地上的马扎,用力一脚踹飞,“坐个屁!你这个恶毒的白眼狼,白瞎了我们养你这么大,你就不配上门来,我王家,从此以后没有你的位置,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