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星终究没能抵得过奶奶的请求。在她一声又一声恳求中缓而沉地点了头。“好,好。”
奶奶握紧她,泪划出眼眶,有些激动地说:“谢谢你,晚星,谢谢你。”
“奶奶,你别激动。我们先吃东西。”
她答应下来,老太太才愿意进食。李嫂跟慕晚星视线撞在一起好几次,两人心情都十分沉重。偏偏老太太还亲自问了自己病情情况。慕晚星又是心中一阵颤抖。缓了缓正准备说点什么忽悠,老太太却在她开口之前率先道:“其实你们不用那么害怕,我自己身体情况我自己知道。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没事儿。”
老太太把视线转向慕晚星,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如同看着自己亲孙女,喃喃道:“只要我的晚星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慕晚星心头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哗的一下流了遍体。她怕自己情绪稳不住,忙说着“我出去一下”后离开病房。李嫂留下来照顾老太太吃东西。慕晚星出去后整个人仿佛失去方向的鸟一般,只顾着往前走,去哪儿做什么全然不知。负重感几乎快要侵蚀掉她整个人。直至一直走到楼下小花园一处小湖景处,她才终于对着湖面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着。奶奶说:只要我的晚星过得好,我就满足了。这样的愿望,无疑如同一块重石深深压着她心脏。要是奶奶没生病,没住进医院,她多想亲口冲着奶奶呐喊,说:奶奶,你的晚星过得一点儿都不幸福,好累。明知道人不该抱着这么多期盼活着,明知道期盼落空会承受不住。可他每次都在她快要放弃时又给她装一点柔情,养活她快枯萎的希冀。就像现在都决定要鱼死网破了,却再一次被羁绊住。她真的好难抉择,她抬头仰望天空,天分明那么高那么辽阔,可她却觉得呼吸不过来,如同头顶罩着一道网。后来她又在心里劝慰自己,说:晚星,没关系。你在还奶奶的恩情。就当是陪奶奶三个月。这场肝癌面前,既然不能改变结局,那就让奶奶放心地走。那时候离婚走人,也来得及。短暂独处后,她心里的路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以为路明朗了,便不会再受外界打扰。然而当陆靳北领着那个女人回来时,她的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奶奶直接掀了桌,餐盘食物洒了一地。“不想我死的话,陆靳北,现在立刻马上让她给我滚,从我眼前消失!”
老太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奶奶力气这么足?李嫂,看来伙食开得不错,很合奶奶胃口。”
陆靳北强忍着心中难耐,艰难地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来,边说边往里走,还把地上餐盘从地上一抬,餐盘在半空转了一圈规整落在他掌心,被他拿进去放置在桌上:“李嫂,再给奶奶做一份过来。”
奶奶,对不起。孙子不孝。我不仅违背了你的心愿,也......违背了我的心愿。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奶奶,对不起。永远都别原谅我。我不配。奶奶,你说,你要是走了,她会不会头都不回地离开我?“......是,小少爷。”
“回来!”
奶奶叫住李嫂,叫人留下来。冷不丁地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把剪刀,抵住喉,那一刹那就出了血。陆靳北想去抢,但迟了。慕晚星也被吓了个激灵。可她却在原地迈不出步子。“我再说一遍,让她滚!”
陆靳北手紧拽,心里如白虫挠心!他们精心布置八年的网,曲深深是找出幕后集团的切入点。也是他用来保住慕晚星让人误会他对慕晚星没感情的棋子。奶奶都用剪刀刺喉了,他还舍不得曲深深吗?慕晚星心中一阵自嘲,她看不下去了,默默收了视线深深埋下了头。但几乎就是在她埋下头那一瞬间,随着陆靳北口里喊了一声“奶奶”后,奶奶手里的刀被他夺下。慕晚星在曲深深一声“靳北哥哥”中抬眸看去,只瞧见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从陆靳北掌心滑落,速度越来越快,将奶奶病床上的雪白床单被子全都晕染成触目惊心的红。曲深深迎上去,李嫂也迎了上去。唯独慕晚星,她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脚却像是被注入了铅似的,在陆靳北呵斥曲深深别过去时,彻底提不动了。他宁愿伤了自己,也不答应奶奶叫曲深深滚。她脑海中全都是他担忧曲深深和那晚上他喃喃着让她乖一点的情景,这些画面那么鲜活地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着,如盘枝错节交插入她心脏。奶奶被气晕过去。再一次进了手术室。慕晚星全程都像个怀着陆家孩子的外人,机械地看着一切,机械地跟着他们将奶奶目送到手术室外。“靳北哥哥,你的手,我叫医生过来给你包扎!”
说完曲深深就准备转身去找人过来给他包扎伤口。陆靳北却一把拉住她:“你没事就行,你在这儿守着,别乱走!”
“可是靳北哥哥再不包扎你的手会废的,我不想让你疼~~”“我没事,在这儿守着。”
话闭,陆靳北径直朝着慕晚星走去。慕晚星刻意没看他,始终目视着手术室的方向。“跟我来。”
陆靳北道了句,伸手想抓她手腕。却在快要碰上去那一瞬被慕晚星下意识躲闪且推开了。“别碰我,脏。”
慕晚星说。陆靳北眸色渐深盯着她。慕晚星觉得那目光中带着尖刀利刃,要人命似的,可她走到这儿了还怕什么?下一秒,他十分强硬地在曲深深一声“靳北哥哥”中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容置否地领着她朝着某处走。“松开我!陆靳北,松开!我让你松开我!松开!!”
冗长而沉闷的过道,她未能反抗成功,被他拉进了一个走廊通道口。周遭暗了下来,她被他抵在厚重的门上,一大股神秘又恐惧感袭来。她本能拽紧双手。他粗重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她脸上、脖颈间。他倾身下来,她扭头躲过。“奶奶还在手术室,那个女人也在医院,怎么?是她身体不好有缺陷满足不了你?还是你想给她们上演一出禽兽不如?”
慕晚星问。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何等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她自己并非有快感,相反,心更疼了。“我叫人送你先回去。”
他憋了好久才说了句。说完就打算领着她走,却被慕晚星再一次推开。她就靠在门板上,眼神给他对峙着。“我不需要,你少碰我,我觉得恶心!”
他眉眼沉沉盯着她,看上去比她更固执一些。慕晚星甚至觉得他下一秒或许会如猛兽一般攻击人。“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