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儿端在手上的药仍热气腾腾,喉咙有一阵痒意,她硬生生忍下来,端到病人面前。猛地站起身,脑袋一阵晕乎乎,直到感受到鼻尖呼出的热气,她才迟钝的回过神,她好像也染病了。周边的声音也渐渐模糊,她迷糊中好像听到了一句,“是三殿下!三殿下也来了!”
萧定安?萧定安怎会来?她浑浑噩噩之中,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鼻尖是熟悉的松木香,赵星儿低低喃出了那个名字,“陆云。”
男人浑身一震,那双带着温度的掌心抚上了她的额头,感受到滚烫的温度后,陆云手上不自觉用了些力,“郡主,你……”“我知道,我现在也是病人了,你还是离我远些较稳妥。”
赵星儿晃了晃脑袋,迷糊间想要推开他,谁料面前的人稳稳站在他身侧。她身体发软,推了半天纹丝不动。“只是风寒,郡主不必担心。”
陆云的话不知在宽慰她还是宽慰自己。“我带你去休息。”
男人绷着脸,语气有些冷,细听下,尾音带了几分颤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萧定安一来便看见赵星儿的身子靠着陆云,两人紧挨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萧定安见到这一幕,青筋暴起,下一秒走到两人面前,试图拉开两人的手。陆云抬手,拦住了萧定安的手臂,他目露坦然,语气还有一丝冷意,“三殿下,郡主病了,还请不要乱动她。”
萧定安听到这句话,直接将人抢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讥诮,“陆翰林,郡主跟着你,你就是这样照看她的?”
感受到怀中一空,他手举在半空半晌才放下来。陆云没说话,目光掠过她憔悴苍白的脸,心上仿佛破了个空洞,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一阵浓烈的愧疚将他包围。赵星儿虚弱中听到两人争吵,对萧定安触碰感到恶心,卯足劲推开了萧定安。她强撑着精神道,“比起我这点小风寒,他们的水痘迟迟未好,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一切以百姓为先,莫让百姓寒了心。”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坚持以百姓为大。就连陆云听到这话也愣了下,此情此境下,她竟仍心系着百姓。胸怀之大,甚至有些男人都比不上这般。同样震惊的还有萧定安,以前赵星儿跟在他后面时,他未曾注意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便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了,她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只会胡闹的小丫头了。“既如此,臣差人先送郡主回府歇息。”
陆云突然打破了沉默。赵星儿听后,并未反驳。她确实有些累了,坚持下去给他们添乱不说,病情也会加重。她虚弱点了点头,从头到尾都刻意忽视了萧定安的存在。萧定安死死盯着两人的身影,从前无论他做什么,这丫头总会回头。可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了。眼下,大夫少,病人基数大,传染数量急剧增长。难过中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汤药里只差只差一位药。然而这位药十分特殊,因为它生在险峻悬崖上,平常人并不敢冒这个险。陆云听后,带了几个人即刻动身去山崖。现如今水痘传染性强,一刻也不敢耽搁。萧定安眯了眯眼,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次机会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陆云处处与他作对,甚至当着他的面与赵星儿你情我浓。若陆云死了,赵星儿的心自然也会回到她身上。不过是小小一个翰林,死了便死了,根本没人会在意。“三殿下。”
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走到萧定安面前。萧定安微微抬眼,“跟紧陆云,药本王要,人给本王处理了。”
几人听令点头,他忽然叫住他们,拧着眉道,“将人处理干净一些,留下尸体,记住一点,一定要抹去痕迹。”
活要捉人,死要见尸。他要赵星儿彻底明白,依靠陆云一个小小翰林不如选择他。他从来都是赵星儿最正确的选择。陆云快马加鞭,带着一批人到了山崖处。山崖果然如大夫所说,形势险峻,草药并不容易拿。若一不小心,将命搭在里面,更是追悔莫及。刚刚落地,丛林忽然沙沙作响。陆云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丛林忽然涌出大批黑衣人,此刻拿着刀正对着他们。刀锋相对,他一一扫过那些人,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黑衣人面无表情,面面相觑,一起上。是死士,这是陆云与其缠斗后,得来的总结。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人数多了一倍,武功也不低,招招都是死招。此次他们要的就是他们这群人的命。意识到这一点,陆云皱起眉,一脚踹开面前那人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悄然靠近。不远处有人看到这,瞳孔一缩大吼道,“陆翰林,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匕首插进背中,那人咬牙又搅了下,陆云闷哼了一声,血液从伤口喷薄而出,染红了大片的布料。他一拳打在那人的下巴,那人被砸得两眼昏花,他趁此时机攻他下盘,黑衣人应声而倒。额头上汗珠密布,不知觉中浸湿了整个后背。陆云单膝跪下来,手握着刀柄,脸色雪白。空气中到处弥漫的血液的味道。陆云胸口剧烈的起伏,粗喘着气倒在地上。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脑海浮现出那张脸,或笑或怒,每一份鲜活的表情都让他心跳加快。记忆里,那小丫头一身月白色长衫,笑盈盈站在他面前,“陆翰林,我们共进退。”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这雨下了一整夜,冲刷了一遍鲜红,将痕迹一冲而净。赵星儿只觉身上温度滚烫,烧得迷糊中,她偏头望向窗外。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烦躁,即使入睡也只是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前世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