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高位,自带一股帝王般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城东一案你做的不错,短短几天时间便有了进展,朕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
“此为臣本分之事,自当竭尽全力,不敢丝毫怠慢。”
皇帝眸光幽深,爽朗大笑。“此事既已揪出凶手,那便尽快结案吧。”
他抚摸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审视陆云,“此事牵扯到安儿,确该注意。依陆翰林的本事,应该也知那凶手是肆意妄为吧?”
所谓已揪出的凶手狙,从始至终只有萧定安那可疑的下属,一个下属哪有能力掌控全局?幕后之人是谁……现下不得而知。陆云如何不懂皇上的言外之意,他停顿片刻,低头应声。等他退下后,外头又来了人,手上握着一份书信。皇上眯了眯眼,“让你查的可有消息了?”
那人将书信递到皇上手中,“禀皇上,此书信确实是二殿下的字迹。与城东来往的人另有其人。”
那人便是萧黔。皇上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脸上沉如墨,重重将书信拍在桌上,胸口起伏着,胸口怒火滚滚。“放肆,在朕眼皮子底下耍把戏,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不论是萧定安和萧黔,若只是明面上争抢,他并不会如此震怒。他最忌讳便是耍阴沟手段。“叫他过来见朕。”
皇上不耐的摆手,催促身旁的人。萧黔知晓此事后,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僵硬了一瞬。走进殿中,他不经意瞥了一眼,见皇上喜怒不辨,心里登时咯噔了一声。“逆子,给朕跪下。”
皇上怒火中烧,扬手将砚台往他砸去。萧黔膝盖一软,砰一声跪了下去。砚台从他脸颊擦过去,尖角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眼睛也不眨,硬生生受着。“你可知错了?”
皇上冷冷的眼眸划过他的脸,说着将书信甩到他面前。“此事朕不与你追究,若有下次,朕不会轻易放过你。”
萧黔青筋暴起,隐忍着低头,低低应了一声。龙椅上的人揉了揉眉心,不耐让他离开。萧黔出殿后,脸色瞬变,目光阴鸷,周身阴沉沉的气氛让人不敢靠近。他大步回到府中,一脚踹开门,狠狠一拂袖,放在柜中的花瓶应声而倒,瞬间四分五裂。他仍觉得不解气,将屋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皇帝的话回荡在耳边,他却觉得讽刺至极。若此次他未带战功而归,就算他死在战场上,对皇帝来说,只是少了个儿子。萧黔眸光渐渐变冷,暗暗攥紧了双拳。没过多久,大理寺放出了消息,下毒之人正是萧定安的下属,择日后执行死刑。据传闻此人早几个月前已经叛变离开了三皇子府,与三皇子毫无关系。一时间,此人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众人唾之弃之。百姓被哄骗过去,朝堂上的人可不傻,可却知晓萧定安算是彻底脱离了危险。而之前的惩罚也只是做做样子。此刻众人也恍惚明白过来,皇上一开始便下令禁足,明显是为了保下三皇子啊。贤妃听到传闻,心里松了口气,派人去打探皇上口风。得知皇上默许后,她马不停蹄出宫奔向三皇子府。萧定安肉眼可见消瘦了一些,眼窝凹陷,贤妃乍看见他,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了他,“我的安儿!我的安儿受苦了!”
等贤妃情绪稳定下来后,恨不得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萧定安眼底划过一丝无奈,“母妃,我没事。”
“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此事真与你有关?”
说到这,萧定安脸色沉了沉,与她道出事情原委。说到最后,他咬牙切齿,话语几乎是从唇缝中挤出,“那萧黔,精心设计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所有人以为是我!”
“你父皇已知道此事!只是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实在让人可恨!”
贤妃眼底露出讽刺的笑容,“草草结案,一句罪罚也没有,你父皇偏袒他,只是苦了你!这笔帐,本宫日后定与他好好算清楚!”
萧定安冷笑一声,眸光仿佛淬了毒般,“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一阵狂风吹来,原本半敞开的窗户被吹得全然打开,桌上的宣纸随风而起,轻飘飘拂在地上。贤妃俯身拿起地上一张,凝视着上面繁琐难懂的文字,错愕抬头,“这是……经书?”
这些日子他都在抄经书?不怪贤妃奇怪,只是他并非信佛之人。要说信佛,她脑海中浮现出皇上的身影,有什么呼之欲出。萧定安面色复杂,静望着贤妃拿起那张纸,知晓她想什么,便点点头,“不错。这些都是为父皇所写。既然做错,总该有做错的态度。”
帝王之言从没有对错,错的人便只能是他们。贤妃恍惚明白他的意思,眸色深了几分,脸上隐隐浮现一丝薄怒。现在,她已感受到皇帝的疏远,与之前的相比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心中生出几分幽怨。巨大的皇权下,即便安儿被陷害一方,也只能将所有委屈尽数吞下。“我知母妃心中所想,只是莫忘了我们的计划。”
男人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笑,“星儿只是受了陆云的蛊惑,故而对我们的示好视而不见。他陆云不识好歹,那便别怪我不留情面。”
一切阻碍他面前的东西,除了便是。深夜。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望着窗外洒落的银光,烛火倒影在地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心头升起几分惆怅,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声。福公公适时上前,颔首低声问,“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皇上未应声,良久回神开口。“安儿近日怎么样了?”
“贤妃娘娘前不久来过一趟,只是皇上并未见娘娘。奴才听说这些日子三殿下一直在府中为皇上抄经书。”
皇上手上动作一顿,“他倒是有心了。终究是朕亏待了他们娘俩,明日—你去通传一声,此事已过去,就此作罢。”
“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