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目凌见事前的准备已经安排下来,便道:“下人的事情说当,那接下来便该商量逃跑的事宜了。诸位可有想法,那逃跑的去路,选到哪一处?”
这芙蓉镇四周的城楼,虽然各处都有巡防戒备,但凭他们这么多人,要冲出去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冲出去之后,要如何摆脱李清知后续的追捕。别的不说,丁朔年事已高,腿脚不灵便,可是经不起折腾的。众人沉思了片刻,各自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吕城首先提议道:“我觉得大家不如把行李细软都归到一处,我们劫了人后,就一并拿了东西从北门出逃,那处是离监狱最近的城门。”
可这想法刚说出口,便遭到了狄秋的否决,他觉得要是逃出城门,身后官兵拍马来追,这人群中携老带幼极为不便。即便在城外事先安排马匹,这丁朔年纪这般大,恐怕也耐不住这一路颠簸。他倒是也想过学那张痞子一行,改装易容蒙混过关。但一来,自己没那样的巧手,二来,人数众多走在路上太过瞩目,即便是乔装也做不到瞒天过海的地步。黑目凌也是思忖了一会儿,跟着出主意道:“既然一起行动不可,那我们兵分四路,各自从四个城门出逃如何?这样即便那官兵要追,一时间也匀不出那么多人马。若是李清知真要兵分四路来追,我想我们各自也有对付的余力。”
“不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要走我们便一起走。”
狄秋立马否决道,“要是那李清知集中兵力追往离得最近的北门那个方向,其他人倒是逃出生天,却会有一家落到他的手中。”
丁朔听到狄秋这话,心中好生感激,却也十分惭愧,这里以他的年纪最大,行动最慢,恐怕那李清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老人家了。就算自己不从最近的北门逃跑,也难走得多远,狄秋这话分明都是在为自己考虑的。口中颤巍巍言道:“老夫这把老骨头倒是给你们拖了后腿了,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一边的吕城也是心知肚明,不禁对这狄秋越看越上眼,有些好奇当初女儿为他狄家说情的真正缘由来。口中道:“狄贤侄义薄云天,老夫佩服,可既然一起行事与分头行事都行不通,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
“哪有这么麻烦。”
却不曾想,一旁的沉默良久的席寸义忽然插嘴,“要我说却不如用抓阄来决定谁从最远的那个城门逃跑,把决定就交给老天爷去吧。”
“席先生还信老天爷吗?若老天爷真的开眼,那就该叫那马进与李清知现在就暴毙在家,我们也不用在此筹谋这些事了。”
狄秋气愤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已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鬼之说,他的命只有他自己才说了算,谁也不能替他做主。席寸义见一席话被逼了回去,忿忿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们救了人以后就坐以待毙吗?”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吕城颇为不耐,指着席寸义道:“有本事你就拿刀去砍了那姓马的,给你义庄添笔生意,那一切可就都太平了。若是没这胆量,你就闭上你那臭嘴。”
“你说谁是臭嘴?你姓吕的不是会武功吗?你怎么不去砍了他,却要我去?”
席寸义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呵!我懂了,是你武功还比不上马进那小尾巴狼,怕人家怕得要死吧!”
“你……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吕城听到这席寸义对自己冷嘲热讽,顿时脾气发作起来,就要冲上前去。那站在席寸义身后的两个堂家弟兄见席寸义被辱,也抄起斧头扬手起来喝骂助威。几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黑目凌见状不禁气急败坏,心道:这席寸义真是坏事,要知道他脾气如此暴躁,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邀他前来。“够了!”
狄秋一声断喝,“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样争吵不休,何时才算是个头?”
“哼!谁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了?我席寸义把话放在这里,两日以后我救下人后便从北门走,谁都拦不住我。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我不管你们,你们也休要管我了!”
席寸义直接就撕破了脸皮,不管不顾道。说罢,席寸义横眼瞪了吕城一眼,对着身后两人一招手道:“我们走!”
眼见着,三人就这样头也不回便走了。吕城也知自己话说得重了,但他脾气向来如此,自己又早看这席寸义不顺眼。虽然因自己逞口舌之快,将席寸义骂走有些尴尬,但却没有上去相劝挽回的意思。也是一摆头,不再出一言。狄秋望着离去的席寸义三人的背影,心中暗道:这人不是个能与之共谋的角色,留着迟早是个祸害,走了也不算坏事。丁朔见众人又重新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心中很是着急,便道:“我们难道就不把他叫回来吗?这事情要是被他捅出去,我们个个可都是杀头的罪过。”
“丁老您别急,他若要救他家人,那自然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否则,岂不是连他自己也遭殃了吗?”
裴敬之赶紧劝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到办法如何逃生,这席寸义已经决定从北门而出,我们若是要再照原来的办法肯定是不行了。”
黑目凌也同意裴敬之的话:“确实如此,既然他要走就随他好了,狄秋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眼下虽少了一人,但行事的办法却是没变的。下人倒还是可以按刚才说的那样安排,至于劫人之后逃往何处,狄秋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来。“诸位,我有一个办法,不仅能让我们全身而退,还能让那李清知亲自送我们出去!”
狄秋诡秘地笑道。听狄秋这话,众人奇了,都觉匪夷所思。连忙催促:“快快说来是什么主意。”
可狄秋却卖了一个关子:“这事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只有到了行事那头才可有和大家说。”
“这是什么话?”
狄秋的这番话激起了宁俊涛的不满,“你该不会耍我们,你压根就没有想到什么好点子……”可话还未说完,只见狄秋手中一块小石子一下丢到那不远处的草丛中。只见那草丛猛地动了几下,随后随着远去的脚步声,又变回了远样。原来,是席寸义那老奸巨猾,佯装走了,其实却还躲在草丛里偷听。吕城不禁惭愧,自己是习武多年之人,竟没发现,倒是被年纪轻轻的狄秋先觉察到了。他却不知,狄秋这一石头丢去也是瞎猜,自从雷火石进了他的身体,这耳力目力明显强过以前。刚刚席寸义还没走远,那脚步声却戛然而止,狄秋便猜他还躲在附近,便朝着他去的那个方向的草丛丢了一石子。却没想到,席寸义当真躲在里头。那不会半点武功的宁俊涛却不知所以,大惊道:“有人偷听,我们却不去追吗?”
“不必了。”
吕城摇头道,“是席寸义那老狐狸去而复返,想偷听我们继续说什么,现在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回来了。”
宁俊涛不是习武之人自然不知道每个人的脚步轻重、步幅都有特点。但凡习武之人,一旦认真去记,那么脚步声、呼吸声都可有作为记认的标记。心中不禁打鼓: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席寸义,要是别人可怎么办呢……但吕城却与其他人不同,他心里却是实打实地信任狄秋,抱拳对众人说道:“既然狄贤侄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们便不再叨扰了,这就回去准备两天,两天后我们还在此处集合一并行动。”
丁朔与裴敬之见状也只好抱拳道:“有劳了。”
“不敢当,诸位走好。”
狄秋道,说罢便扶了梁玉舟回屋了。院中的众人都各自散去,只留得宁俊涛一人还在,黑目凌见他不走,好奇道:“宁老爷怎么不走?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有些小事了。”
宁俊涛嘿嘿一笑,低声道,“若你那狄兄弟的主意是行事当日从别的城门逃走,还烦请你偷偷告诉我一声。若我宁家这遭能侥幸生还,那黑目兄弟的大恩大德老夫肯定没齿难忘。”
说着,袖子一露,几张银票冒了出来,就要往黑目凌的手里塞去。见这宁俊涛行事如此可笑,黑目凌便打算逗一逗他,于是故意板起脸来道:“这主意都是狄秋想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宁俊涛不知黑目凌心意,当他是嫌钱少,于是又抖了抖袖子,又多出一沓银票来。接着道:“你与狄兄弟是好朋友,你问他他自然会告诉你的。”
黑目凌心道:这老儿的袖子里究竟藏了多少钱,嘴上还是不应,摇了摇头说:“他既然不准备说,那自有他的道理,我这做朋友的便不该去问才是。”
眼看死活都撬不开黑目凌的嘴,宁俊涛急了,他提了提裤腰带,把所有的银票都取了出来道:“今日我就带了这么多,这就都给你了,务必请你帮帮我这个忙吧。”
黑目凌一看,这宁俊涛的手上拿着少说也有几十万两,这么多钱他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见到。但逗到这个份上,他却忘了,自己可当真不知道狄秋心里是什么主意。趁着黑目凌愣神的片刻,宁俊涛还当说动了他,赶紧把银票尽数都塞到了黑目凌的怀里,口中道:“那就多亏你了!”
说罢,生怕黑目凌反悔,撒腿就跑。“喂!”
黑目凌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却没叫住宁俊涛,不一会儿人就跑得没了踪影。黑目凌捏着手中的银票咂了咂嘴,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坦然把钱塞进了怀里。心想:也罢,就当做是今后逃跑做路费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