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头,狄秋在马上一步一颠更增睡意,不多时便到了那府衙处。李清知连忙屏退手下,一人引了他进到府邸。狄秋心道:这一夜忙活,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一进了府衙就边打瞌睡边说:“李大人,这赶了一夜的路,我也疲了,至于教内事务,只好明日再作安排,那酒我也只好忍着明日再品尝一番。”
李清知见四下无人,这周青还是这一副模样,心中很是奇怪,以为这周青十分谨慎,还怕这隔墙有耳。于是道:“周大人,请移步我的书房,本府还有一些事要与您说。”
狄秋心中奇道:这李清知方才还好好的,说是早些回来休息,怎的一转眼又有什么事情要与自己说。难不成是自己这周青装得不像,被他看穿了不成。但李清知脚步虚浮,气息短促,不像是练武之人。更何况练武之人,又哪里会愿意为这官府卖命,食那公家的饭。因此,狄秋虽然心中略微有些忐忑,却也不惧与这李清知进屋叙事。“李大人既然有事相商,周某自当以公事为重。”
说罢,跟着李清知进了书房。“是……”李清知掌灯起来,转身把书房的房门关上,这才开口道,“这里四下无人,我那属下虽然平庸,但守得也算尽职尽责,寻常人士也是不容易潜进府邸的。”
“嗯……”狄秋也不知李清知这般强调是何用意,只当他有什么秘事要与自己说。思来想去,无非是要试探自己这新上任的传教士是否愿意与他苟且谋事了。想到城门外的树林里初打照面,周青的荒唐举止,多半是与这李清知一流的人物。只是,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周青为何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又夺了自己的马匹和衣物扬长而去。“周大人,你可有话要对我说吗?”
李清知道。狄秋正沉思之际,不料李清知会突然出言。于是,连忙镇定下来,故作不明其意:“李大人请我来这书房,该是李大人有话与我说才是,怎的问起我来了呢?”
“周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且就不必……”李清知听周青这么说,虽然面色冷淡,心中却是惶然,又道,“呵呵,说来……周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这天临教的传教士,可以说前途无量,本府还是由心底佩服周大人的。”
李清知这话,听着是恭维,实际上指的是什么却是意义不明。他也说了此处没有别人,那还拍这没必要的马屁做什么?狄秋一想,那周青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自己虽然身形相仿可有扮得,但是这年纪却不易扮得。莫非是在这一节上漏了馅?想来这传教士一职向来遴选苛刻,绝非寻常人能够当选。自己这年纪,确实教人容易起疑。但眼下已经骑虎难下,狄秋只好强撑着说:“这传教士一职,也并非必须年长之辈才能当任,正所谓能者居之。不过我这年纪,倒也算是开了一项先河了。”
狄秋手中暗运真气,心想这李清知多半识破了我的身份,紧要时刻还非得拿他做人质,否则这府衙却是强闯不出。可这李清知为何不趁身边有人之时将我拆穿,却要与我孤身对质?莫非我看走了眼,这李清知其实武功深藏不露,故意引我落单,好无声无息将我制服。想到这里,狄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霹雳,自己这下可是羊入虎口,凶险至极。李清知不知自己眼前的周青在想什么,见一试探不回应,二试探不开口,也是急了。便取出那黑色木牌来:“周大人,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那几个婆娘便是大人指使着去做的吧?”
“哼……既然被你知道了,那又怎样!”
狄秋见已经露馅,也不再藏着掖着,沉着脸就要发难,真气也跟着下意识聚到心脉处。却未曾想,李清知却是眉目一松,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道:“神临教李爵参见大人。”
狄秋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急忙驱散了手头的真气。这好好的李清知怎忽然自称是李爵?端的还是神临教的名头!“你……可有什么说的?”
狄秋心中有些慌了乱,却不敢随意开口,想着先探探口口风套些线索出来,至少弄清楚眼前这李清知到底是何人。李爵听狄秋没让他起身,却是先开口问自己又什么说的,以为是怪罪自己。可细细一想,李爵却不知自己犯了那些错。于是,兀自汗流浃背整个人打了一个哆嗦。见李爵不吭声,狄秋也急了,又道:“你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属下知罪,请大人责罚。”
听到这话,李爵如雷贯顶,整个人都拜倒在地。这一下,狄秋可彻底糊涂了。自己假冒的周青明明是天临教新上任的传教士,这李爵却是神临教之人。这两教本就势同水火,互称彼此为魔教,怎么会有司属之分?不过好在狄秋弄明白一件事,这李爵肯定没见过这周青,否则断不会因为那上任书和印鉴,就把自己当认作是周青!“属下蛰伏芙蓉镇多年,呕心沥血、兢兢业业,虽无功劳,却有苦劳。还望大人网开一面,说明罪责,好让属下死也瞑目。”
李爵声音中透露出恐惧。李爵这一番话,让狄秋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还没怎么开口,这李爵就甘愿认死,这神临教还当真严厉。于是,便端起架子道:“你的罪行,却不要我说,你自己该最清楚不过。你自己若好好交代,没准我会从轻发落。”
“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狄秋这样说,李爵忙不迭地磕了几个头道,“大人,我受落日大人所托,步入仕途在这芙蓉镇为官。期间勾结那上一任传教士王盘山与马识一家,贪污索贿、贩人卖私,无恶不作。前一阵,那王盘山事情败露,天临教被焚毁,还有帮助马家欺压无辜民众,都是我一手促成。为的就是将这天临教的名声搞臭,让他们纷纷叛教。只是……”说到此处,李爵又连磕了几个响头,显然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纰漏。否则,断不能如此求饶心切。狄秋盯着李爵的后脑勺,眉头深锁,暗呼歹毒。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事情竟然彻头彻尾都是这神临教在背后策划的。要说那天临教鱼肉百姓却也算了,他还当神临教会好些,未曾想这神临教不救民于水火之中,反而借此机会想要铲除天临教在芙蓉镇的根基。其心之狠,其行之毒,实在令人发指。“只是什么!”
狄秋越听越怒,不禁拍案催道。“只是……只是……”李爵浑身一颤,已经惊惧到了极点,“我却不知为何这镇上起了鼠疫,人人都传这鼠疫是天临教的天谴。导致这叛教之人无几,全因惧怕这天谴之威,更是信教甚笃。属下无能,还望大人责罚。”
说罢,李爵又一次重重地磕头下去,砸得地板哐哐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