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头,宁勋与吕杏儿此时正一刻不停地往正在往镇上去。宁勋急着救父亲,心急之处可想而知。吕杏儿却因脚力不济落了后程,口中忙喊道:“等等我,我有些跟不上。”
宁勋见状只好停下等吕杏儿赶上,此时已是午后,按说小儿刚从午觉中醒来,多半已经出来玩耍,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再者,这诱骗小孩自己从未做过,料想吕杏儿也是一样。摸索尝试一番也需要时候,还得处处警戒李爵的爪牙与孩童的家人,这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充裕。“你……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吕杏儿小脸通红,呼哧带喘道,“这般行得飞快,若是让人看见了,还当我们是贼人。”
宁勋正想开口间,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之前吕杏儿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滞在心头,狄秋说什么她不好意思与自己道歉,但现在见吕杏儿与自己说话的口吻,却是云淡风轻,毫无惭愧之态。这一下,又让自己慢些走。更是让他怀疑,吕杏儿是否真的对营救自己的父亲这事上心。“你盯着我看干嘛?”
吕杏儿见宁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宁勋只好忙别过脸去,不冷不热道:“我们还是抓紧些好,这事情可没我们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说罢,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等等,你站住!”
吕杏儿便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宁勋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漠起来,便立刻将他喊住。宁勋却头也不回道:“还有什么事?”
吕杏儿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确实如狄秋所说的那样,对道歉这事多少有些羞于开口。但在这件事情上,也确实是她做的不对。虽然她平日里任性惯了,但在大是大非上却是分得清的。倘若自己就这样将这事含糊过去,岂能对得起父亲生前的教导?“之前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那样说你。”
吕杏儿诚心地道歉道。听到这话,宁勋有些意外地转过身去,他万没想到吕杏儿当真会向自己道歉。“你这是什么表情?”
吕杏儿对宁勋惊讶的表情有些不满,仿佛是在说自己是个是非对错都不讲的街头泼妇一般。宁勋顿了顿,也没回避吕杏儿的质问,倒是反问道:“你道歉的,是羞辱我宁勋无能救父,还是你只顾着自己报仇,无视我父亲与裴家父子的性命?”
宁勋这一问倒是把吕杏儿给问住了,在她的内心深处,为父亲吕城报仇是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任何可能耽误她报仇的人或者事情,都要靠边站不可。若非狄秋说营救宁勋父亲与裴家父子是他们报仇的前提,恐怕她早就和梁老想办法离开这芙蓉镇上。但宁勋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责怪自己不讲义气,还是在骂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蠢货?“宁勋,你想说什么不如就直说吧。”
看着吕杏儿的神情,宁勋已经猜了结果,吕杏儿压根认识到自己之前的乖张之举有何不妥,反倒是只不过为了眼前与自己缓和关系才来道歉。或许,狄秋若是没有说出营救自己的父亲与裴家父子这句话,吕杏儿恐怕压根就不会理睬自己,更不会与自己一同前往镇上。“吕姑娘有一句话便是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说。”
宁勋郑重其事道,“我知你丧父之痛,但报仇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神临教,要知道……”“你不必说了,如果你剩下的话都是这些说教,还请免开尊口吧。”
吕杏儿连忙制止道。宁勋在吕杏儿的眼中看到了惶惑与惭愧,但却迟迟不愿意承认。既然自己的话她不愿意听,那便罢了。至少自己已经问心无愧,听与不听只能由吕杏儿自己决定。“吕姑娘,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们便继续走吧,时间不等人。”
宁勋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现在显然不是吵架的时候。吕杏儿长出了一口气也没有异议,只是紧紧跟在宁勋的身后。虽然宁勋的脚步并没有放慢,她追着仍是有些吃力,却是再也不喊宁勋等自己。随着日头不断西移,两人总算到了镇上。因鼠疫未平,街上的行商走贩还不是很多,孩童也都留在院内嬉戏玩闹,极少有家人任其上街的。宁勋想着两人分头行事,这样效率要高些。便把想法告知吕杏儿道:“现在时日已经不早,我们兵分两路,酉时一刻我们在凤尾楼后巷会合,你瞧这样行吗?”
“分头行动?”
吕杏儿想了想却觉得不妥,“现在镇上到处都是李爵的爪牙,我们分开行动太容易被抓,还是一起走的好。这样就算被人发觉,我也能留下一人纠缠,你好跑回一人通风报信。”
宁勋听了,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为何是你留下纠缠,我回去通风报信呢?”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前面说的话有了作用。“你脚力比我好,自然是你逃跑了。”
吕杏儿白了他一眼,“要我逃跑出不了两里地还不是一样被抓回来?”
宁勋被呛得哑口无言,心里对吕杏儿让自己逃跑这事十分不快,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让女人替自己挡架,说出去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两人筹划妥当,先便行到了一处民宅外头,宁勋假扮贩零食的小贩,学着调子高声吆喝道:“卖果脯、糖丸喽,果脯、糖丸……”几声过后,并不见宅内动静。两人只当这家没有孩童,于是沿着小巷又走了几步,继续高声吆喝着。可直到这条巷子走完,却始终不见一个户人家开门出来。两人不禁觉得奇怪,这小孩难不成都消失了?宁吕两人又接连走了几条巷子,直走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一无所获,眼见着半个多时辰过去,愣是连一个小孩也没有见到。这一下两个人都急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总不能敲开一户人家去问他家小孩去了哪里。就在两人束手无策之际,忽见得一户房门打开,里头探出一位老妇人,冲两人招招手道:“你们是卖零嘴的吗?”
宁勋一听,忙挂着笑容迎了上去:“婆婆您看看,有什么要买的,我这儿果脯、糖丸、肉干都有,而且价格实惠。”
老妇人却正眼都不瞧宁勋,在那一堆吃食中翻找着,但不一会儿又缩回了手。吕杏儿见状急道:“婆婆这些没有你看得上的吗?不如喊你家小孙子出来自己挑吧,小孩子喜欢哪样就买哪样。”
“不了,不了,我那小外孙去了西边的戏坊看皮影戏去了,现在不在屋里头。我怕买了他不爱吃,那就白糟蹋钱了。”
婆婆摆了摆手,就要回屋。宁勋见状心中微微一叹,正敛了包裹要离开。却见吕杏儿忽然把住了门户问道:“婆婆,这场皮影戏是不是演的《大闹天宫》?”
“是《大闹天宫》不错,不过你问这做什么?”
老婆婆咦了一声,有些不解。吕杏儿心中一喜,又问:“那戏坊的名字叫什么,你能和我们说一下吗?”
老妇人上下打量着吕杏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见她戴着孝却还出来卖零食实在有些奇怪。旁边站着的这个男人看着既不像她丈夫,更不像她兄弟,不由地怀疑起两人的身份来。“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对了,我好像都没见过你们,你们是这芙蓉镇的吗?”
老婆婆警惕道。宁勋一看这老妇人眼神不对,偷偷拉了拉吕杏儿的衣袖,暗示她别再多话赶紧走,否则怕是要出事。吕杏儿也发觉老妇人的神情有些不对,怕是主意到自己的打扮有些不对,但却是不管宁勋如何催他,而是抓了一把果脯塞入老妇人的手中道:“这些零食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您也知道现在芙蓉镇这么乱,实在不适合待下去,所以我才想卖了这些,不管卖不卖得完,这几天我们都准备去别处投靠亲戚。您若不嫌弃,便拿着吧,留个家里的孩子吃。”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婆婆见有不要钱的东西可得,立马回过身来,态度也缓和了许多,“方才是我冒昧了,你们问那戏坊在哪里是要去那里卖这些吃的对吧?那德申坊呀就在西边。可聚了许多的小孩呢,我那外孙儿就在那边看皮影戏呢。”
老妇人一边说一边将零食藏在了怀中,生怕吕杏儿会反悔似的。“是是是,我们就是要去那边卖东西呢,这就不打扰你了。”
吕杏儿笑了笑,说罢,便给宁勋使了一个眼色,拉着他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