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衣能够感受到,随着自己的上飘,她能够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在最后的惊鸿一瞥间,她隐约看到一片死寂的雾海中,突然有一道混沌无光,宛若影子一样的东西,从中跃起。
然而就当影子想要遁离的刹那,一道金光一闪而过。
就见一位粗布短衫,身后木簪插发,面容苍老,眸光沧桑却饱含睿智的老者,一把擎住那影子,宛若握住实体一般。
他的手掌上满是粗糙的伤痕以及老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
只见那老者,一把将影子掐碎,看着那袅袅散去,回归到雾海中去后,他的眸光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他叹了口气,“如今域外天魔愈发猖獗,就连四梵天都快镇压不住了,难道真的要像三清天一样,彻底被天魔雾海污染吗?”
四梵天,三清天,域外天魔……
这些新奇的词汇,难得让宋澜衣陷入思忖之中。
倏地,她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这种冰冷感似乎透露出晦暗死寂的感觉,宋澜衣哪怕是魂体的状态,也不由得为之一怔。
她看向占据整片天幕的巨大眼球状物,突然有一种莫名的胆寒。
这形似星球,但又大的离谱。
眼球布满血丝、瞳孔漆黑,单单只是凝视,就能感受到一种难以抵抗的恐惧感。
尤其是来自眼球上面,还有一股诡异的,炙热与冰寒相互交织之感。
她能够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气息,携带着一阵一阵的热浪,犹如神话时期的九个太阳,越过三十三重天,向地面上的百姓投射热量。
而原本湿润的土壤,也一一化作焦土。
宋澜衣眼眸微微睁大。
她似乎发现了……
这个正阳年间,天灾不断的根本原因……就来自这个巨大的眼球星球。
而之所以圣人没有出来祈雨或是阻止天灾,也并非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隐隐感觉到魂魄在直面那眼球星球后,逐渐产生撕裂之感。
宋澜衣最后看了一眼那巨大,布满血丝的“眼球”,继续幽幽飘了回去。
这长长的三十三重天游记,看似耗费了无数时间,但是对于在水牢中,等待着的朱明姝和清虚道人来说,只不过是过去了短短的一刹那。
当宋澜衣睫毛微微颤动,有苏醒的迹象时,他们二人,齐齐盯着宋澜衣,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当她睁眼的刹那,宋澜衣被吓了一大跳。
只听得二人再度一齐发问,“感觉如何?”
宋澜衣很快回过神来,她一脸严肃地看向朱明姝。
朱明姝还以为,阿婵的修炼路子出现了差池。
孰料下一句话,就让她怔愣在原地了。
“阿姐,我夜观星象,如今天灾将至,隐隐有乱世之象,恐将民不聊生。阿姐,我们得活下去,做点什么!”
朱明姝蹙眉,“天灾将至,为何圣人无所作为?大旱来袭,不过一次祈雨就能解决,情况不一定会到那种地步……”
“如果圣人也无法阻止天灾呢?”
清虚道人幽幽开口。
朱明姝一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开始明暗不定起来。
思忖良久间,她突然开口,“乱世之中,以我们的能力还是浅薄了一些。就如同现在,我们根本无法逃出森严的水牢。为今之计,只有……”
话落,她与宋澜衣两人,异口同声道,“只有找清虚道长帮忙!”
清虚眼前一黑。
有事清虚道长,无事清虚老道。
这俩姐妹,有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澜衣笑眯眯地看向清虚道长,“老师啊……”
清虚道长一个激灵,“什么老师?老道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师?”
宋澜衣理直气壮,“我学了你的功法,自然就是你的弟子了。老师,如今我们都被关在水牢中,天下又即将迎来大变,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一直被关押在水牢中,了却余生吧?”
清虚道长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只是仔细思考了一圈,发觉也并未有什么大碍。
再回头一看,那边两姐妹已经嘀嘀咕咕,一大一小的脑袋碰在一起,开始商量起来。
“阿姐,我来时的路上,已经将周围的山脉河泽都记清楚了。如今乱世之中,我们首先应该拉起一支队伍来……”
朱明姝也在那涂涂改改,“想要拉起队伍来,在这世道,粮食和水最少不了。除此之外,还需要布匹、兵器乃至战马、盐、糖等必要物资。”
尤其是盐、糖这类必需品,长期摄入盐过少,不仅会四肢无力,还将伴随许多疾病,如全身水肿、精神萎靡。
只是问题又来了,他们现在不过是囚犯,修为又不算惊天动地,身上更没有多余的钱财,如何才能搜集如此多的战略物资?
姐妹俩目光相对,再次冒出同一个念头,异口同声道,“抢!”
他娘的,妖族把她们当做人质,关押在水牢中,她们反过来抢妖族一点资源,也不是不可以吧?
清虚道长听完她们的对话,大概明白了她们二人的意图。
他忍不住似笑非笑,“你们俩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给根木棍,就恨不得把天都捅破。单靠我一人,怎么能够去洗劫沧海楼?”
话音刚落,在宋澜衣所在囚牢上的另一边,一只苍白枯瘦的手,逐渐伸了出来。
“给我口吃的,我帮你抢东西。”
朱明姝和宋澜衣还没怎么样,清虚老道反倒啧啧称奇起来。
“姓萧的,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已经死透了。没想到居然还吊着一口气。”
黑暗中,宋澜衣放眼望去,隐约可以看见一架形似骷髅的存在。
他的胸膛毫无起伏,远远看去,如同一具死尸。
就在这时候,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如同异物磨过砂纸一般粗糙。
“只要让我吃的饱,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