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胃中翻江倒海的时候,宋澜衣已然开始打量这男人身上的伤势。 所谓的鬼面疮,可以说是这个仙武世界独有的。 在典籍中有记载,生长鬼面疮者,乃是因为素日里所造冤孽过多,因果相报之下,孽障化作鬼面疮,寄生在人体深处。 同时,每过七天,人身上就会多出一个鬼面疮。 宋澜衣粗粗一打量村民裸露在外的鬼面疮,几乎是一个鬼面疮再盖着一个鬼面疮,重重叠叠,看起来极为渗人,令人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只是令宋澜衣疑惑的是,这村民只是一个凡人,手无寸铁之力,能在这个密林中活下来已经极为侥幸,怎么还有能力造下如此多的杀孽,引来这么多的鬼面疮? 朱序临此时也不再嬉皮笑脸,反而是一脸凝重地走了上来。 “是移花接木。”
见宋澜衣目露不解,他快速解释道,“我曾在密藏典籍中偶然翻阅过,南境有一种神奇的巫术,名为移花接木,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转移身上的因果。”
也就是说,真正造下杀孽的,不是眼前这个村民,而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宋澜衣听明白了原委,也不啰嗦了。 她抽出绑在腰上的小刀,手中燃起一簇火焰。 鬼面疮为阴性,利用阳火驱散阴气再好不过了。 当火焰触碰到鬼面疮的那一刹,在皮肤上浮现的鬼面瞬间发出滋啦的哀嚎声。 宋澜衣在鬼面想要消失的一瞬间,她当机立断,割下这块腐肉,双手在虚空中一拉,只见一道青黑色的雾气,化作一张凶戾的鬼脸,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鬼面失去了寄体,一时之间,凶性大作。 只是还未等待它出手,不远处的蒲松掀了掀眼皮,轻轻哼了一声。 这声音极其细微,但是在鬼面看来,宛若一声惊雷炸响在耳畔。 只一瞬间,鬼面瞬间在半空中破碎成一股青烟。 宋澜衣心有所感,但此时此刻她来不及追根究底,她手下小刀翻飞,一块又一块长满鬼面疮的腐肉被割下。 那腐肉中的鬼面还想作怪,奈何队伍里有蒲松这个大杀器坐镇,原本惊险万分的治疗过程,倒显得举重若轻了许多。 那村民也从一开始惊慌失措,到之后的渐渐冷静下来。 每当身上的腐肉被刮去的时候,他非但感受不到痛苦,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这人身上的鬼面疮,简直多到骇人听闻的程度,宋澜衣用悬壶济世吊着他一口气,当把所有人腐肉铲去的时候,哪怕是宋澜衣,也不由得出了一声的冷汗。 她取出一颗丹药,放入村民口中。 只见原本几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的村民,身上有一块虚虚的淡红色血肉覆盖。 随着药性的发挥,他身量渐渐充盈,直至最后一缕药性消失,村民也变成了血肉丰盈的样子。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皙,并且没有腐肉蛆虫的手臂。 静默之中,他的眼眶猛地红了。 此时黄昏落幕,夜色如墨。 他只敢小声啜泣,好像生怕声音太大,引来什么未知的存在似的。 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这一刻,直接泣不成声。 她蹲下身子,不让自己处于居高临下的俯视视角,温和道,“你知道你们得的是什么病吗?”
“……病?”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满是疑惑,“这是真神对我们的惩罚,怎么会是病呢?”
真神? 哪来的真神? 宋澜衣脑中灵光一闪而过,突然想起村落旁大河中心的庙宇,以及村口的神秘石像。 “你所说的真神,就是村口的石像吗?”
谈及石像的时候,男人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表情中,既带着畏惧,又带着崇敬。 只听得他说到,“在我们这里,夜间人间与鬼蜮重合,凡人是无法外出的。只有真神的石像坐落于村口,才能在夜晚庇护我们,让我们能够安全躲在屋内。”
“而就在几年前,村中有人在晚上走出村落,前往鬼蜮,犯了真神大人的忌讳。从那以后……我们就被真神惩罚……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模样。”
说完,他怯怯地看了宋澜衣等人一眼,“你们还是快点走吧。我们村落里,不欢迎外人。”
这话一说出口,脾气爆的当场就恼了。 “你的病都是我们治好的,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而且你也说了,这里夜间不允许外出,你这时候把我们赶出去,岂不是让我们送死?”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那村民多少会有点羞愧之心。 但是这些在书院中长大的学子,还是算漏了人心。 只听得男人陡然变了一副面孔,“是我逼你们治病的吗?真要说起来,你们削去我的血肉,让我承受割肉之痛,这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而且我们这里不欢迎外来人,你们在这里,只会给我惹出麻烦!”
此番小人嘴脸,让众人都倒尽了胃口。 哪怕是厉先生和蒲松,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但是他们却没有说话,而是静观其变。 这次事情的反转,刚好可以用来磨砺这些学生。 而在所有学子之中,出了力气,又出了丹药,可谓费劲心力的宋澜衣,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怒色。 她的神色极其平静,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要赶我们走?”
村民听见这句话,以为她是怕了,面上不由得带出一丝算计的神色。 他眼珠子一转,市井小人的算计之感顿生,“走可以,但你们得把身上的东西留下来。”
宋澜衣听到这话,拦住了快要动手的朱序临。 她的脸上陡然露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你凭什么呢?”
村民身子一直,傲然道,“就凭我是真神的信徒。”
鬼的信徒哦。 要真是神明的信徒,还能变成这鬼样吗? 宋澜衣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说完,一道手臂粗细的血色藤蔓,呼啸而至,轻而易举洞穿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