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杜晚枫对他的上位并不感到奇怪,似是早在他意料之中。第二,崔旁两人相争,杜晚枫肯定在其中发挥着作用。可自始至终,他却全然置身事外。一个家族没落的小公子,如果不是有一定的势力,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还有一点,也让魏阶好生意外。在这敬天府,他见过不少大家子弟,有些风流意气,有些纨绔不羁。可很少有一个像杜晚枫这样的人,被家人百般呵护着长大,年纪轻轻却有那么深沉的心思。一点不浮躁,也不张牙舞爪锋芒毕露。该收的时候就将自己敛得无形无迹,该放的时候又让对方完全不敢小觑于他。这个年轻人,如无必要还真不想成为他的敌人。魏阶这边准备了一番之后,又找了个圣人心情不错的时机前去拜见。君臣二人自然而然聊到了最近招纳的贤才,还有朝廷涌入的这批新血。魏阶拿了个水果吃,吃了两口便摇头感叹。“圣人,你这宫里的瓜果虽然个头大、汁水也多,却不够甜啊,想来是日照时间不足的缘故。”
“爱卿竟然还懂吃的?”
“让圣人见笑了,臣也不太懂这些。只是前些日子,走在坊间品尝到了泽北那地方的瓜果,一口吃下去甘甜无比,臣一次吃了五个,吃得臣晚饭都吃不下了。”
“当真如此好吃?那朕也要尝尝……”承安帝立即差宫人到外面去给他买。“爱卿,这些瓜果又小又丑,远不如宫中这些瓜果好看,当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吃?”
“圣人别看这些瓜果又小又丑,去皮后方能见识到它的美味。”
承安帝还有些不信,便让宫人将之去皮,又切成小块后,拿起一块轻轻尝了尝。“嗯~~~爱卿所言不差,这小瓜倒真香甜得很~~~”“圣人现在相信臣所说的了?”
“比起这些空乏好看的贡品,还是这小瓜吃起来更有滋味一些。不知道到这是何地生产的瓜果,朕之前都不曾听过——”“据臣所知,这些瓜果都是从泽北运来的。那个地方前些年十分贫穷,年年都有百姓饿死。国库也是时不时就要支出一笔不小的开支,去赈灾泽北。但几年前换了新县令后,他带着乡民们在贫瘠之地种植果园,还花了不小心思与当地人一起研究栽培嫁接之术。”
“经过几年的努力,泽北的瓜果远销各地,许多人都爱吃那地方的葡萄甜瓜。听说那里的人们现在生活越来越好,这两年已经不需要国库赈灾了。”
魏阶将这些事情娓娓道来。“这么个贫瘠的小地方,竟然还出了这样一个有能力的父母官。不知道此人是谁?为什么之前朕没听其他人谈及此人,吏部京察也未见到此人考核消息?”
承安帝大为不解。“其实有一个人,过去几年政绩十分突出。臣一直想要举荐,但有人却劝我不要这么做。臣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对于圣人应该做到忠实坦诚,全心全意。”
“朝中确实有一部分人,总以为能蒙蔽圣听。但爱卿,你是朕选中的能臣,对你朕是信任的。也正因为这样,你万不可欺瞒于朕。”
“是,臣必不会辜负圣人对臣的信任。”
“那你刚才说的人是谁?”
承安帝又问。“范商,这个人圣人可还记得?”
魏阶小心翼翼观察着承安帝的面色,一有不对,也方便他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范商……这个人是不是杜家的女婿?是几女婿来着?”
“回圣人,范商是杜家的四女婿。”
承安帝没吭声了,但也没流露出什么不悦来。魏阶心想着圣人可能还在犹豫之中,也不好过多谈及这件事。立即就转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贤才来。杜晚枫正在府中,观看着那首宋离睿先生的诗文。“这首诗,你不打算送出去?”
孟葱抱着剑问他。“暂时是送不出去了,魏阶为人小心谨慎,是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明显把柄的。”
“他是防着我们,还是防着别人?”
“不好说,都有可能啊。不过我找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现在收不收这首诗,也已经不重要了。反倒说他能有此做法,更加让我对他有信心。”
“哦?”
“如果刚一上位,就急着收授好处,任由政敌抓到他的把柄,那也就能说明他完全没资格和崔行、张慎来较量。注定只是一颗被踢掉的绊脚石,成不了气候。”
杜晚枫笑笑,接着又道:“面对自己心爱之物,却能抵御得了诱惑,不动心,能冷静地分析利弊和局势。这样的人,才有投资的价值。”
投资这两个字,让孟葱有些敏感。毕竟杜晚枫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两个字眼了。上一次他所说的投资对象,是他自己。让黄金门门主信任他,并且对他做出投资,承诺会有高收益高回报。而这一次投资对象变成了魏阶,投资的人却成了他。孟葱忽然心一动,“所以,公子花心思得到这首诗文,并不是要送给宋离睿的,你只是想试探他够不够格让你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