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半个时辰,花满都除了换各种姿势挣扎,身体在地上以各种形态扭转攀腾,境遇没有半点改变。承安帝何曾看过他骄傲的龙虎卫指挥使这样狼狈过?之前还狂得没边,如今却丢足了脸。本来还想让花满都吃吃瘪,此时他瘪是吃了,但他也感到难堪了。花满都整个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仿佛在烈狱龙潭中翻滚了上百个来回。他一次次想要脱困,却被束缚得越来越深。至此时,轻视的心思半点不在,却独独剩下了无论如何都要凭借自己力量走出去的傲气。怎么可以!他可是花满都!怎么能在这里被打倒、还被人这样戏耍呢?圣人,还有许许多多人都在看着他呢,他绝不给别人看他笑话的机会!花满都就这样一次次爬起来,又一次次被拽下去。承安帝早就没有继续看了,他唉声叹气,到一边去喝茶。而那些围观的人,最初的时候还在哈哈嘲笑着花满都这次牛吹大了,但慢慢便转为了佩服。“喂喂喂,我记得这些日子进入那个阵法的人,坚持最长的也才一炷香时间吧。”
“是啊,这人倒是条汉子,都被折腾这么久了,还在对抗。”
“好厉害啊!这人肯定不是个普通人~”杜晚枫也放下了望远镜,手指在窗边轻轻敲着。这人一直都很讨厌,但杜晚枫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血性的。唔,或许不该这么说。放在花满都身上,正确的形容是为了维护他强烈的自尊和傲气,他甚至可以不要命。也正因为如此,得罪了他的人,通常都下场凄惨,他一定会紧紧撕咬你,直到咬死你为止,想到这儿,杜晚枫内心那抹熟悉的厌恶又泛出来了。他走到室内,慢悠悠品起茶来。花满都的坚持在他看来徒劳无益,因为对前辈的阵法来说,性格越是刚强的人,在那阵法中受到的损伤就更大。“噗——”一直激烈挣扎、想要靠自己走出去的花满都,心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承安帝豁地站起来。“停下,快停下!”
“两个时辰还没到,除非他认输。”
承安帝了解花满都,知道要他亲口吐出“我输了”比登天还难,便代替他认输。“好了好了,这赌局算你赢,你快把阵法停了。”
直到此时,高人才睁开了眼睛。双目如电,透着精光。“你可做得了他的主?”
“那当然!”
他是君,花满都是臣,怎么可能敢违背他?“我如何信你?如果你只是故意诓骗我停下阵法,待他出来你们两人又不承认,那输了磕一百个响头的可是我。”
“放肆!”
一位护卫跳了出来,怒指高人。承安帝也是动了肝火,他身为一国之君哪能遭他这般无端怀疑,再加上此刻花满都情况危急,他也没法再隐藏身份了。转头对护卫打了个眼色,那人便亮出了一块金牌。“圣人在此,尔等还不行礼!”
围观的人一看那金牌,纷纷大惊,忙跪到地上,高呼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承安帝又看向那位高人。即便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那高人仍然没有停下拉琴,更没有跪拜。“大胆!圣驾在此,你敢不跪?”
“赌局还在继续,我这儿一停,他就能从里面出来。圣人既然促成了赌局,难道不想看一场公平的比试?只因为他是你的人,就要帮助那位大人胜之不武?”
“朕怎会行此等事?这场赌局你赢了,停下阵法,让我的指挥使出来。”
“有圣人这话,在下便放心了。”
琴声停止,阵法消失,那四个小童也都退了下去。而花满都倒在地上,也终于重见了天日。两名侍卫下去扶起了花满都,后者不愿认输,还要继续破阵。但当得知这是圣人的意思后,他也只得闭上嘴,只是仍然一脸的不甘。“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承安帝原本就贵气,亮出身份之后更是名副其实的帝王之姿。那人也终于从石凳上起身,抱着胡琴对承安帝欠身行礼。“在下万俟胧飞。”
侍卫对他这样的行礼不满,刚要训斥,承安帝却是一惊。“你是万俟家族的人?”
“万俟家族么,原来这个世上还有记得我们的人。”
“你真的是!”
“不瞒圣人,在下于此地摆下阴阳半月术,就是为了等候您的出现。”
“等候朕?”
“万俟家多年来避世不出,不想理会世间纷纷扰扰。但胧飞毕竟是大闽子民,这些年眼见着大闽王朝遭群狼觊觎,数十万将士,竟无一人能打胜仗。胧飞十分痛心,不久前得知圣人亲自操练兵马。感怀于圣人能这般忧心国事,心中也定然渴望能锻铸出一支常胜之师。”
“胧飞终于下定决心,再一次出山,只要圣人愿意信任胧飞,在下愿意为圣人倾尽一生所学,助圣人成就宏图大业。”
这一番话听得承安帝热血激昂。他虽然贵为君主,整个大闽王朝都是他的。可事实上呢,他这个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威信。在他刚登基的十多年,朝政一直都是由杜寒秋主持的。以至于天下只知杜首辅,不知道他这个真正的大闽天子。杜寒秋不在了,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完全做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然而却处处受到大臣们的限制,连宠幸哪个妃子、护住自己想护的人都很难做到。他已经受够这样的生活了。他要成就大业,让大闽臣民都信服于他。他要比先帝、历代先祖们还要有所作为。可他在深宫中,空有一腔抱负,却很难做些什么。万俟胧飞的出现,让承安帝看到了曙光。阴阳半月术,比传说中的还要神奇。特别是他的那番话,让承安帝心中生出阵阵感动。他亲自操练兵马,朝中所有人都不理解不支持,逼着他放弃了。可万俟胧飞呢,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肯定他这样做都是为了王朝社稷。甚至决定出山辅佐他,这让承安帝感到莫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