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接话。骂孟小华？骂刚刚把一个角色用不同感觉演了七遍的人？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小摄影棚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孟小华站在绿幕前，见到大家都不说话，他感到越来越压抑和害怕，甚至有种要窒息的感觉。现在的孟小华，和刚刚演了七遍叶宇的孟小华，判若两人！刚刚在绿幕前的孟小华，浑身放松，无比自如，旁若无人的同时，还能注意到摄影机的方向，以免镜头拍不到自己的脸。可是现在的孟小华，有一种浑身紧绷、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无地自容！“好，”秦风打破了沉默，“你回去吧。有结果了会通知你。”
“好的好的！”
听到秦风这句话，孟小华有一种如蒙大赦的释然，一个箭步就往外冲！显然，是想赶紧逃离这个让他“丢人”的地方。“哎！站住！”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吓得孟小华都一哆嗦！回头一看，原来是夏帆叫他。夏帆手里是他的保安制服：“衣服不要了？”
“哦，对对！”
孟小华赶紧接过来，又是一顿点头哈腰，“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不客气。”
夏帆说，口气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耐烦了。孟小华这才一边披上衣服，一边小跑着“逃离”了。小摄影棚里，大家安静了一会儿。灯光组的收起灯光。“今天试戏就这样吧，”秦风说着，看了看大家，“大家的感觉呢？”
一时之间，没人吱声。或许，是因为结果太明显了。如果没有最后孟小华的出场，那么大家一定会讨论一番，把十一个演员比较比较。可是孟小华一出场，就好像夜云吹散，霁月初生，银光一泄，漫天星辰立刻无足轻重了！再比较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这个孟小华……”摄影主任赵济开悠悠开口，“不一般啊。秦导，你不会是从别的院校里找出来的吧？”
秦风一笑：“怎么可能？葛校长说了，男主演必须是我们燕电的人。我就想，燕电的保安嘛，也算是燕电的人。别的院校我绝对不可能找。”
“那看来，这小保安，还真个天才啊！”
照明主任曹宣说。他一开始没来看试戏，后来听说来了一个“保安天才”，这才过来看热闹。“应该说是很有天赋。”
这时，夏帆开口了，“其实，我想，学过表演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顿了一顿，夏帆接着说：“也就是说，他没有上过学。这点，我其实已经查过了。当时秦导跟我提了这个人，我就去查了一下他，他的确没学过。”
大家都沉默着。秦风却觉得有些奇怪，干嘛夏帆要强调“没学过”“没受过专业训练”呢？谁说表演就必须要经过专业训练才能去演？诚然，表演需要大量的联系、训练，这不假，而且是必须的！但是，夏帆这么强调“专业训练”，意思显然是另有所指吧！果然，在大家的沉默中，夏帆忽然走到秦风跟前：“秦导，跟我来一下。咱们，借一步说话。”
秦风就跟着夏帆，走到一个角落里。秦风先开口了：“夏老师，是葛校长发话了吧？不让一个小保安做主角？”
夏帆听了，先是一怔，然后微微苦笑了一下：“葛校长的确是不同意。”
“嗯。好，我懂了。”
秦风点点头，“葛校长也是本片的出品人。出品人的话，我不能不听。”
“呃……秦导，”夏帆觉得秦风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其实，葛校长虽然不同意让孟小华当主角，但是……并不是因为他瞧不起孟小华。”
“嗯？”
秦风开始觉得事情有蹊跷了，“那是怎么？是有人跟葛校长拉关系了？指明了要谁来演？”
“不不！”
夏帆发现，秦风对这些人情套路很是熟稔，但孟小华的事情，确实和人情无关，“葛校长说了，就从这十一个学生里选就行。至于孟小华嘛，他……”夏帆顿了一下，“秦导，你忘了，当初，导演行会是怎么想封杀你的？”
行会……行会！秦风顿时恍然！对啊，这个世界还有他娘的行会制度呢！自己都忘了！因为这次是燕电牵头拍片，所以各个行会都是一路绿灯！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阻碍秦风拍戏的问题！这些琐碎的备案、报备等等的事情，早就由燕电的人去做好了，也无须跟秦风去说。所以，秦风把这个世界的行会制度忘个一干二净！夏帆不提，秦风绝对想不起来。夏帆这么一提，秦风简直啼笑皆非：“我懂了。都是行会的规则，对吧！规则，还是他娘的规则！”
而夏帆则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秦风，心想，华夏国的行会制度都这么多年了，外人不用知道，也就罢了，但是作为专业院校的从业人员，秦风怎么也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似的。“呃，可是，我怎么听说，燕电有学生拍电影的时候找他呢？”
秦风忽然问夏帆。“哦，这是因为学生拍的短片，不上映，不卖票房，作为练习，自娱自乐，当然可以想请谁演就请谁演，无所谓的。但是我们的片子是正经要上院线的呀！”
“哦。”
秦风点点头，感叹一句，“得，可惜了。那行吧。”
胳臂拗不过大腿。秦风当年尚且如此，何况孟小华？要不是当年秦风当初把片子送到国外，那么以当时自己不是导演行会会员、王可可不是演员行会会员、冯超不是制片人行会会员的身份，片子就完全砸手里了！要想改变这个不合理的规则，秦风……此刻的能力还不够！努力吧！这时，夏帆忽然说：“不过，孟小华的确有天赋。对了，演员行会不允许行会之外的演员演主角，但是，如果是配角的话……行会不会细究。”
“配角……就可以？”
“对，”夏帆点点头，“比如有时候需要群戏，那么找来一群都是行会会员的演员基本不可能，绝大多数群演都不是会员，但也出镜了。“所以，如果是非演员行会会员的人，出演一些小配角角色的话，那么行会不会深究的。”
“哦……”秦风嘿笑了一下，“嘿嘿，这叫，抓大放小……有点意思！”
“对，就是抓大放小！”
夏帆也苦笑几声，“大家都是这样的，没办法。”
秦风想了想，又问：“夏老师，那从咱这部片子的配角里边，挑个角色，给孟小华吧。”
“行。”
夏帆立刻同意了，“只是戏份不能太多，也不可以是重要的配角。”
“嗯嗯，那就挑一个出场时间不长的，有四五句台词的那种。”
秦风嘟囔着，和夏帆一起想，“是哪个小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