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晚上的事,她睡得原本就十分的不踏实,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着,凌晨三点,学校的电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打了过来。舍管大妈来电话,她班里的某个男生晚上又吐又拉,送了医务室,说是有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最好赶紧送医院。于是乎,新上任的高二(3)班班主任安舒雅同志,在挂断电话之后,不得不顶着10月的秋风往学校赶。秋风瑟瑟,她把身上的大衣裹得紧了些,这才打起精神来推开了医务室的大门。场面吵杂,她班里跳脱得让人头疼的小霸王霍子岳,这会儿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皱着眉头,还在发脾气,“没时间管我,倒是有时间陪那个臭女人!不管我算了,我早点死了,早点去见我妈!”
少年人愤愤不满的话,让得安舒雅湖水般平静的眸子,泛*点涟漪。家境优渥的京都小少爷,在母亲离世父亲再娶以后,原也不过被送来学校寄读的命。“安老师,”跟霍子岳同住一屋的班长袁超苦着一张脸迎上来,“子岳不肯去医院……”她点头,“我知道了,很晚了,你明天还有课,你回宿舍睡觉吧。”
安舒雅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脚已经朝床上半阖了眼的少年走去。霍子岳手撑着额头,帅气的脸庞痛苦地扭曲,“你走!我才不稀罕你的假心心!”
房间里刺鼻的污秽味,伴着少年人桀骜又叛逆的言语,初出茅庐的校医已经不耐烦地捂住口鼻,敷衍道,“安老师,你们班这娃,我这里治不了,得送医院。”
话一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她却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地,伸手触上了少年人滚烫的额头,“发烧了。你得跟我去医院。”
她的手,柔柔的小小的,掌心一点恰到好处的温度;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温柔柔里带着两分安定人心的平和。没了先前的跋扈,烧得有些迷糊的少年郎别扭地撇过脸去,“我不去。”
他倔强道,“你也不用来管我。”
十七岁的少年,外表看来再是蛮横无理,骨子里也不过是在期盼着几分父爱的孩子。因为得不到爱,所以变本加厉的乖张,因为得不到爱,所以笨拙地在以自残的方式惩罚着那无良的父亲。爱而不得而已,为什么就要来伤害了自己?安舒雅笑得有些筋疲力尽,“子岳,当你越是觉得没人关心你没人在乎你的时候,你就更得对自己负责,你得让你自己足够的优秀足够的好,来让轻看了你的人追悔莫及。”
她有感而发。让轻看了你的人追悔莫及……一味自暴自弃的周家小少爷,人生里陡然打开了另外的一扇窗。不是沉沦地自我否定,不是仗势欺人惹是生非地让京都里那所谓的父亲天天的不痛快,而是让得自己足够的好,好得让他那寡情的父亲追悔莫及!“所以,你也准备让那人追悔莫及了?”
心事一想通,鬼机灵的周子岳大浓眉一挑,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调侃味道。一向无喜无忧的菜鸟班主任安舒雅被问得有些始料未及,“啊?”
她莫名的心下一慌,“个小屁孩儿,说什么呢你。”
她起身,色厉内荏地扶住周子岳的胳膊,“赶紧跟我去医院。”
人小鬼大的少年却哪里能被安舒雅伪装的凶狠就给唬住,却见他轻飘飘一扫安舒雅左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来班里一个来月,我就没见你笑过,”他有些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学校里你和那谁的八卦消息早满天飞了,季氏的大总裁,啧啧啧,还没我舅舅一半的好,拽个啥嘛。”
周子岳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到,满脑子只那一句“学校里你和那谁的八卦消息早满天飞了”在脑子里不停地打转。她失败得一塌糊涂的婚姻,学校里早已传了个遍?原来,她同他的婚姻,早已成了他人茶余饭后可笑的谈资……甚至于,连她班里的学生,都已经这般的看不起她对季皓轩的纠缠了吗?安舒雅扶住周子岳的手,就这么直白地顿在了半空。她手上力道一收,借了安舒雅力气好容易才站起来的少年,就这么大喇喇地摔了个大跟头。韩沐北急匆匆赶到锦安中学,异常担忧地推开医务室大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那乖张又跋扈的侄子,蹲坐在地板上,痛得龇牙又咧嘴,而那孩子的身边,身形单薄的女子,眼眸微垂,孤寂得犹如一幅水墨山水画,让人莫名的就想要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