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沈渝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便被人稳稳地抱在了怀里。她抬起头,目光便撞入了霍临渊那双暗如长夜的眼睛。“阿渝,你为何不躲!”
他的声音中隐含着些显而易见的怒气,沈渝的气势没来由地便矮了半截。“我哪有那种灵活的身手……”她小声辩驳,心中却暗暗忖度。纸里包不住火,她这和亲公主的身份,早晚会败露。虽然霍临渊日后说不定能看在这段时日朝夕相处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可将自己重获自由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相识不到数月的陌生人身上,终究不稳妥。如果她破了相,那便连最后一丝价值都没了,定然会被弃如敝履,无人问津。若是天命当真要她今日遭此劫难,眼看回天乏术,那还不如想想,如何将这桩倒霉事变成自己的一线生机。这些小心思,她是万万不可能说给霍临渊的。见她心虚地垂下了头,霍临渊紧皱双眉,这才将她放在了个安全的角落。“啊!疼死我了!你这小娼妇,居然敢算计你李家爷爷!”
耳边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还夹杂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沈渝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见到那李老板浑身汤水淋漓,还冒着热气,正在地上打滚。那馄饨汤泼在她身上的一瞬间,霍临渊替她挡了一挡,“顺便”随手将大锅踢到了李老板的面前。如今,这整锅沸腾的热汤全都洒在了李老板身上,一个个紫红色的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从他皮肤上冒了出来。那李老板的身子如同一条肥硕的蛆虫一般,在地上挣扎着扭动,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啧,好惨。真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沈渝瞧了他一眼,便不愿再看。“老李?你没事吧?快去找个大夫帮忙瞧瞧啊!”
他这般的惨状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围观的食客们生怕闹出什么人命来,急忙乱糟糟地叫嚷起来。霍临渊迈开长腿,缓缓走到李老板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他从满地的鸡骨架里捞了出来。李老板膀大腰圆,足足有二百多斤,可现在被他提着衣领,竟宛如只是抓一只小鸡一般轻松。他好不容易才离了那满地的热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清脆的“喀嚓”一声。那李老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下巴已经被霍临渊拧了下来。“你这张嘴若是只会喷粪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处理了。”
他出手狠辣,将李老板随手丢在地上,然后用不怒而威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百姓。那神情,显然是在警告他们,若是这镇上还有人胆敢来找云家和沈渝的麻烦,这李老板便是下场。众人噤若寒蝉,伙计急忙搀着李老板去医馆救治。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沈渝也没了什么做买卖的心思。她和云秀娘收拾了摊子上的一片狼藉,便准备回家。霍临渊跟在两人的身后,面沉似水,气氛一时间异常尴尬。云秀娘看了看沈渝,又看了看霍临渊,犹豫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李老板……没事吧?”
沈渝听出了她的于心不忍,柔声安慰道:“大娘,您放心吧,他只是被烫伤了,只要及时治疗,小心调养,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回想着李老板那副惨样,她又补充道:“不过,我猜,等他痊愈之后,应该不会再回镇上出摊了。”
云秀娘叹了口气,三人沉默地回到云家,安宁见状,急忙迎了上来,见他们全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阿渝,今日真是吓死我了!”
“多亏了刘大娘来通风报信,说咱家和李家豆坊吵起来了,怕是要动手!霍兄弟听说之后,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去镇上找你们了!还好你们没事!”
沈渝怕她动了胎气,三言两语将今日之事简略地说了说,安宁惊魂未定,仔仔细细地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才总算是放心了些。倒是云秀娘,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渝,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今日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还没等沈渝回答,安宁便拦住婆婆:“娘,您可莫要说这种话!那李老板将汤锅踢翻的时候,可没想着给咱们留活路!现在变成这样也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转念想到霍临渊竟毫不犹豫地扭断了他的下巴……安宁不由得都有些心惊胆战。霍兄弟出手如此狠辣……他们云家不过是些恪守本分的小老百姓,可别惹出什么祸端来……云秀娘也看出了气氛的微妙,急忙岔开了话题问道:“阿渝,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还要让李老板品尝咱们的豆腐脑?连我这糟老婆子都知道,他肯定会故意说不好吃!”
沈渝微微一笑。想在李老板最为得意的“豆腐”行当上重创他,让他从此一蹶不振,这自然只是一层原因。另一层原因则是,日后,不管是云家,还是她的淀粉肠生意,只会越来越红火,到时候,眼红心热之人也只会越来越多。若是人人都如李老板一般,使出些不入流的手段挤兑,自己在还好,若自己不在了,云家婆媳两个势单力薄,如何应付得来?所以,今日必须将李老板逐出镇子,杀鸡儆猴!她早就知道食客们并不在意这早点生意最后花落谁家,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用最便宜的价格,享受最美味的食物。所以,只有当“穷人之光”的淀粉肠买卖也受到威胁的时候,这些食客们才会团结起来,利用舆论的优势,彻底压垮李老板!沈渝早就猜到了李老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一切发展都如她所料。听了她的解释,云家婆媳两个自愧弗如。她们从前只知道勤勤恳恳地包馄饨,竟不知道做生意还有这么多门道!两人心中感激,无论如何,都要沈渝一定好好歇息,连灶间的杂事也不准她插手。沈渝无奈,只能打开了实验室的仪器,继续制作淀粉肠生胚,余光却不经意看到霍临渊正在院子的角落劈柴,脸上神情沉闷。这男人从刚刚开始,好像就心情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