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是藤仙连意单方面的认可。 而连意便是后来逐渐认可自己前世的身份,可她心中总怕彻底的失去自我,成为前世的自己。 如今却是两厢情愿,相互交融! 她不怕了,什么叫失去自我,她一直是自己啊。 前世的自己也是自己。 藤仙连意从来没有要求过今生自己就要过前世自己那般一模一样的生活。 没有宿命之说,只有默默的支持和安排好一切的美好愿景。 那般肆意张扬的女子,对旁人尚且豪迈义气,尚且肝胆相照,对自己哪里会残忍呢。 她衷心的希望自己能无所顾忌,活出自己的色彩。 而事实证明,连意做到了。 活出了本我,也活出了藤仙连意。 遥看苍山绿水,无形的壁垒在连意心中轰然倒塌。 这一时一刻,她不再觉得什么前路满是荆棘,走到哪一步都不知道。 她如今想的是,这碧水青天,大好河山,广眉星域亿兆生灵生生世世生存之地,她凭什么要让给邪魔。 地心魔、邪魔、域外魔物,都是侵略者。 他们是强盗,是恶魔。 这些东西的出现原本就是违背天道。 是天理难容,必遭天谴的。 若是天不除它们,她就替天行道! 她轻轻跃下,步履轻盈肆意,她得回去了。 算着时间,白凡若是从收到信就出发,差不多也到了。 而恰是此时,一蓝色微光划过天际,向连意急射而来。 连意手一抬,一枚绿叶破空而去,精准的和那微光击个正着。 那东西遇到熟悉的气息,便自燃了。 从中冒出白凡的声音:“连意,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连意心中一喜,加快步伐,瞬息便至。 她推门而入,就见白凡站在回廊下跟着众人寒暄。 他听到动静正往连意看来。 却是愣了一愣。 也不知道是天光正好还是如何? 他竟然觉得连意的脸庞在发光。 原本连意和白凡熟知的藤仙连意长的也是一模一样,但今日,怎么说呢。 就是平日看到连意,白凡有一种: “哦,这是连意,她前世是我的救命恩人兼好友,我要保护她,帮助她,让她再次成为我的伙伴。”
这般的感觉。 可是今日,他竟然觉得他那好友,是真正的,不含一丝水分的回来了。 白凡到底见多识广,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 又见连意裙琚浮动抬步间也难掩盖举手投足之间的流光溢彩。 他讶异的一挑眉。 连意知道白凡看出来了,故意问:“怎么?!”
白凡笑的爽朗,直言:“总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是含蓄的,不情愿的,又无奈的,不得不为之的。 如今是乐意的,张扬的,又嘚瑟的,沾沾自喜的。 连意耸耸肩,用眼睛睨他:“有什么不同?我就是我啊!”
白凡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终于回来了啊! 他虽是总告诉自己,也告诉连意,她一直是她,可是他内心深处却知道,她还没完完全全成为她。 却不知连意经历了什么,变成她了。 他目光淡淡一扫,扫了一眼一旁的白琐一眼。 见他神情平静,似这事与他无关一般。 白凡摇摇头,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惆怅。 他白家,有一本秘术,名曰“攻心术”。 倒不是什么邪术,只是能炼就此术之人都生得一双利眼和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肠。 在旁人不知之时,他们就能够精准的找准旁人的软肋,以情攻之。 但,此术亦正亦邪,既可以是万灵药也可能是软刀子。 所以,白家自得了它,从未对外宣示过。 不过,能够修炼此术之人实在少之又少,而且情之一字,若想打动别人,先打动自己。 伤人先伤己。 他白家得此术七八万年,至今为止,能炼就此术的不过十人还不足。 除去白琐,白家其余修炼此术的八人都未能够走到最后。 慧极必伤。 最长的元婴中期,最短的也就将将金丹初期就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不在了。 而白琐,如今落得如此,怕是也……难走到最后了。 且他能洞悉比他修为高深的连意当局者迷的迷障,引导她找到自己,放过自己,绽放光彩。 他所消耗的心力远远不是如今的他能够完全承受的。 这只会让他原就折损的生命变得更为短暂。 他身为白家老祖,两世都回到白家,足可见他对白家的感情了。 他为了挚友归来而高兴,又为了自家如此优秀子弟的折损惋惜又悲怆。 从情感上来讲,他应该求着连意将接筋续骨膏先给白琐服用,再以各种天才地宝温养,许是能将他的实力拉拔回来八成。 至于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他未来的造化了。 可是理智与责任却告诉他,连意的药本来就不够,这儿人这么多,他要和连意商量着留给最需要的人。 白凡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情绪陡然波动,一股子恨意袭上心头。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地心魔的掠夺。 但只是一瞬,身为化神修为的他若是这点涵养跟调整的能力都没有,那大概是个假化神吧。 他轻轻松开手,还远远没到最后,连意归来,他们的主心骨也回来了。 他状若无事和连意道:“站在门口干什么,咱们商量商量,下面如何安排?”
连意点点头,聪慧敏锐如她,怎么可能没发现白凡一瞬间的不对劲。 那种一瞬间气势高涨忽然又跌到谷底的颓然,虽然只一会儿,却足够自伤了。 只是,她没问。 因为,她心里大约猜测到了一些。 她一回来就发现不过一日未见,白琐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十岁。 原本斑白的头发如今几乎全白了。 一夜白头也不过如此吧。 微一思虑,想到自身近况,却是明白了些许。 她能跳出当局者迷的困境,明白自身,彻底将前世今生合二为一,怕是这位白道友功不可没。 哪怕此事耗费了他的精血! 连意垂下眸子,心中已有决定,这份情,她记下了! 听白凡如此说,她抬头爽快道:“如此甚好,恰好我也有话与你说。”
白凡愣了愣,接着便是一喜,这般反应,看来连意不仅准备深深的插手,而且已经有了对策了。 …… 五日后,原本就拥挤又人声鼎沸的屋子中,气氛却不好,非常不好。 那种沉默中弥漫的张力让身处其中之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你……你再说一遍!”
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惊起了院外正在晒太阳的飞鸟。 “哗……”无数飞鸟簌簌飞起,本能觉得危险要逃离此是非之地。 院中,除了淡定如常,表情大多情况都不太变化的东来星君,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大多精彩纷呈。 有惊讶、有抱歉、有恐惧、有担忧…… 唯独连意,没骨头一般移在自己编的藤椅上晃着,还掏掏耳朵。 似乎面前几乎喷火的无殇不存在似的。 她掏掏耳朵:“我说,请魔神您帮个忙,帮我回凌霄宗把连外接过来可好?!”
无殇一把扑上来,就准备用手来扯连意的脸皮,他想看看,这混账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厚的。 他是不是跟错人了,跟了这么不着调的。 啊?!她有没有良心啊,他才把她的徒弟什么的带过来,结果她又奴役他! 这就是她所说的,跟他合作的诚意! 他堂堂一个魔神传人,阴癸门主,看起来像一个帮她运送人和东西的马车夫吗? 无殇差点炸了,若是可以,他不仅要扒她脸皮,还要剖开她的肚腹,看看里面装的是怎样的心肝,是不是黑色的。 凌霄宗在哪儿,在广眉界,和双巳界隔着的何止千山万水?! 她怎么有脸开这个口的?! 连意反应也很快,她身下藤椅轻摇,明明幅度很小,肉眼可见,却次次轻巧的避过无殇袭来的手。 一边还不忘安抚:“哎呀,这一次算我不对好么?我这不是没时间嘛?要不我跟你换,我去接人,你帮我去和杜家人周旋?”
无殇冷笑,手下动作压根没停,见缝插针往连意脸上扒: “少来了,你就笃定我现在跟你捆绑在一起了,没法怎么着你,如今修为都不如你厉害了,所以吃定我了是不是?”
连意一边躲一边死不承认: “没有没有,这不是没办法吗?你看看这些人,以后可都是你的伙伴,帮你对付地心魔那些魔物的,没有接筋续骨膏,他们可就死定了。”
“他们死了,我们可能就打不赢地心魔和那些魔兵魔将了,那我们也可能死了,那我如果死了,你还怎么跟着我飞升仙界,吃香喝辣的?”
“啊?你还想不想为你无殇魔神脉正名,夺回应该属于你们的一切!”
无殇:“……”她怎么知道他最深的渴望是为他们无殇一脉得回他们该得的那一份? 他自己回忆了一遍,他脑子没坏,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和连意说过这话。 杀上天去,为古魔一脉正名他含蓄的表达过这方面的意思,可是他真正想要的一直是夺回该属于他们古魔一脉的一切。 正名?有什么意思,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能够让他们古魔一脉活在阳光下的好处! 实则,这也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和与连意合作的初衷。 真正无殇魔神将他的经历全都记载在魔修密档之中代代传承而来。 他也足够无私。 真心实意的除魔物,也不居功! 却在即将全身而退之时,被算计了。 最后落得个连仙界都待不了的下场。 是的,就是被算计了。 虽然无殇魔神没说过,但事实就是如此。 若不然,不会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吃了如此的大亏,竟然一笑淡然而过了。 可他能忍得,他无殇忍不得。 凭什么,他古魔一族这么不值钱吗?活该被那些所谓的仙算计,为他人做嫁衣裳? 世人皆知仙魔大战,可谁知道他古魔一族在其中也落得个百不存一的下场。 所以,他要撑着一口气,好好撑着古魔一脉,去仙界,得到他们这一脉该得的东西。 只是,他不可能把这些跟连意说,哪怕他知道连意同样对仙界态度模糊,并不如何的崇敬。 他想着的是,若是他有朝一日能够飞升,而连意不同意他如此行径,选择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站在一处,他就跟她分道扬镳了。 想到这,他下手更狠了,这混账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从没对他说过。 是不是在暗搓搓的笑话他? 回头居然还敢说出来,而且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 今日不把她掐死在这儿,他古魔无殇都没脸存在了。 众人:“……”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如此讨论他们的生死,是不是不太好啊! 连意实在是没法子了,无殇这混蛋简直不是人。 就一个接人的事,还不是为了他们的以后着想,瞧他怎么对她的,跟对灭他满门的大仇人似的。 不得已,她只好用藤把自己裹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藤球瘫在地上。 那藤球是镂空的,可是上面密布了雷网,呲呲作响,晾无殇也没胆子伸手! 里面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她。 她也不敢招惹他了,那不是情急之下吗?一不小心就把心声说出来了。 德性! 自己敢做,就光明正大的做呗,遮遮掩掩干什么? 难不成她都被仙界害成这样了,她还会为仙界说话不成? “仙界那群老不死的,是该死一死了,相信我,我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啊,你可不能伤了友军啊。”
“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做来究竟有什么好处?”
连意赶紧为自己陈情。 藤仙连意费尽心思转世成功,最后死于内讧,被自己的友军掐死?! 这名声也太难听了。 她不要面子啊? 却见无殇忽然不动了,一改他之前咬牙切齿的表情,把他的大脸贴上藤球,从那镂空的洞眼子里仔细,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连意皱眉,总觉得他要说什么令她暴躁的话了。 果然,他不负她望,很认真的询问她:“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吃错你大爷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