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修行人,知道他不近人情,但是知道和看见是两码事。平时没看见需要帮忙的也就算了,今日若非自己在此,那个女子恐怕是绝对得不到他天人无忧的注目的。怎的可以如此不近人情,不知人情世故。不管在超脱,起码现在他也是行在红尘中啊!云鸢鸾心里有股火,无论知道的再多,在现实面前还是会暴露她的稚嫩。“鸢。”
我没听见,我没听见。“鸢。”
我没听见他叫我,就是没听见!“鸢,放眼天下,你管得了一个,却管不了所有。”
云鸢鸾脚步一顿,然后看着无忧走过自己身边,走在自己前边。“鸢,做个看客,你会轻松很多。”
云鸢鸾有些发懵,以无忧那超脱冷清的性子,会跟她说这么两句话,着实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无忧与夜哥是那般不同,夜哥会提点她,帮助她,她觉得很正常,毕竟一向如此。这话换夜哥来说,她不会觉得诧异,不过若是夜哥,是必定不会这样说的。他会说:鸢鸾,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他们还是要靠自己。或者他会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怜惜可以,但不要陷入其中,毕竟这是乱世,能做到自保已很是不易。但是如果是无忧……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她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在侯府生活多年,早就明白了冷漠与旁观,可能是最好的自保方式。若在那里,并不需要人提醒她便会把自己包裹得像只刺猬,只允许极个别的人的接近。那种做法与无忧的冷眼旁观有相似之处,却又大不相同。最起码缘由就是那般不同,她是为了清静的日子与自保,连带着冷漠的对待对自己很好的殷鸢宫。而无忧,只是单纯的冷眼旁观,不理世事。云鸢鸾不明白无忧为何要提点她,毕竟她也是红尘中人。云鸢鸾目光复杂的看着无忧的背影,抿了抿唇,脸色不是很好看。无心绪,无波动,也许只是一种修行方式,不该怒,不该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也许无忧做得很对,天下困苦之人太多,管得了一个,管不了所有,又何必去参与其中。确实如他所说静静的做个看客,也许是最聪明的做法。然而,淡淡的哀伤是因为他的不近人情,不知人情世故。不,或许他知道,只是……不闻,不理,不问,不管。天地之间,他独行尘世,纤尘不染,却是另类悲哀。无忧自己或许不觉,而云鸢鸾看着他那超脱的背影,却渐渐担忧。来自遥远的记忆,是谁,也曾那般孤寂……站在高山之巅,俯瞰天地,视万物为浮云,却不演示内心的悲哀。是谁,让自己那般心痛,是谁让自己那般恐慌,很是害怕,害怕下一秒他便会归于天地,不复存在……“鸢。”
“马上就来。”
甩甩头,将杂乱的思绪赶跑,似乎自从去了无山,她就喜欢胡思乱想,神游天外。看着前面的人影,想起他那副凡是与我无关的样子,微微咬牙,就算他一人独行,孤单寂寥,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看着道旁的摆摊人,用力的吆喝,将最好的物品摆出来,却仍旧生活艰苦。确是如夜哥讲的: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鸢鸾,书上的知识,只是浅显的表面,讲解再详细也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经历。”
“朱门酒肉欢,路有遗骨寒。这便是乱世最贴切的描述。”
“百姓自顾不暇,又怎会去关心谁当权,谁造反,亦或这是谁的天下。他们所求,不过‘生计’二字。”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是种莫大的悲哀。”
当时只觉夜哥语调深沉,隐隐觉得压抑莫名。只顾去注意他的神情,又怎能真正体会其中滋味。当时他的眸色深沉的可以凝出墨滴,却是说不出的引人深入,沉迷其中。那一刻的夜哥仿似换了个人,悲天悯人,看透世间一切,仿佛站的很高很高,甚至可以俯瞰天地。好像他不属于这个尘世,随时都会化风而去。隐隐约约,沉入轮回犹不自知,却仿似没有了任何羁绊的旁观众生。凉薄的让人生寒,悲悯的让人揪心。看着他仿似沉入自己的世界,眼中心中再无他人。云鸢鸾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恐慌,不知所措。嗓音都有些颤抖,身体不禁在发软发寒。扔掉手中书册,紧紧地抱住极夜,仿佛稍微晚点,他便会消失不见。“夜哥,夜哥!极夜!”
闭上眼睛,心跳的好快,云鸢鸾知道她在害怕,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鸢?”
感觉到云鸢鸾气息的骤然加急,无忧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云鸢鸾。努力抑制住内心中的恐慌,一睁眼便看到了那双湛湛深广的眼睛,心略微平静下来,冲无忧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云鸢鸾看着无忧,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刚刚仿佛看到无忧眼中有轻微的波澜闪过,轻微的让人难以察觉。无忧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便向前走去。云鸢鸾收了笑容,仍在想着当时的那一幕,不觉间放慢了脚步。那个时候,极夜是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云鸢鸾会突然那般大的反应,竟扔掉书本,突然抱住他,还抱的这般紧。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像给小猫顺毛般,哄着,安抚着她。“怎么了,别怕。”
“夜哥!夜哥!”
“我在,我在。”
“夜哥,极夜!我不管你是什么,都不许丢下我!不许离开我!永远都不许!”
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急切的向他索要着他的承诺。极夜微微一愣,这般慌乱的云鸢鸾,他还不曾见过。随即张开双臂,紧紧地回抱住了云鸢鸾。有时拥抱是一剂良药,起码可以驱除寒意,抑制恐慌。“傻丫头,莫慌,夜哥陪着你,不怕,夜哥不会走,永远不会留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