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水默昏昏沉沉,觉得自己一会被火炙烤,一会身在冰窖,头疼,腰疼,四肢疼,甚至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揪痛,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一处好受的地方。梦里,她又回到那片无边无际的松林,只不过,四周黑漆漆的。她总觉得黑暗躲着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要将她吞进肚子里。她想跑,又不知该往哪跑,而且,双腿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迈不开步子。绝望中,她看到了久违的母后,依旧慧如星,性如水,温婉可亲。喜极而泣,她不顾一切扑到母亲怀里:“母后,默儿好想你!母后,带我回去,我不要留在这了……”杜子期坐在床头,将正在吊水的楚水默抱在怀里。他既心疼又懊悔,只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的痛。那天她在他怀里昏倒,他打横抱起她时才知道:她身上的裤子湿了半截,脚上的鞋更是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他当机立断,抱着她去了最近的宾馆。在医生赶来之前,他脱掉她身上的湿衣服、湿鞋,将她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尽管如此,她当晚还是开始发烧。吊了一夜药水,烧退了一些,人却昏迷不醒。他嫌山里医疗条件不好,一早包车赶回H市。如今两天过去,她依然昏迷不醒。时而高烧,时而又怕冷似的全身打抖。最让他心疼、自责的是,以前生病或者睡着了,她像只乖巧的猫咪往他怀里钻,可这次不同,一会抓着他的衣服,一会又皱着眉想推开他,还不时地呜咽。由于她嗓子嘶哑,他听不清她呜咽什么,只隐隐辨出她喊的最多的两个字:母猴?杜子期非常纳闷,难道她在松林里看到猴子了?楚水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浴缸里泡着。浴缸里装了对流装置,缓缓流溢的热水让酸痛不已的腰腿很舒服。她不愿去想昏迷前的一幕幕,只是纳闷她怎么回H市了。不管怎样,回到熟悉的家,楚水默很放松,再者,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因此索性眯着眼、准备继续享受这种舒服。可她发现,后背和腿弯处突然多了两只胳膊,试图将她抱离浴缸。她猛地一睁眼,看到的是熟悉的白底蓝格子衬衣,再往下,熟悉的黑色西裤、黑皮鞋。不是杜子期是谁?可是……楚水默脸一热,迅速往自己身上看去,看到那条齐胸裹着的白色浴巾才略松了口气。才想着,身体已经悬空。她本能地攀住杜子期的肩,旋即又迅速松开,然后眯着眼,装作没醒的样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少爷,慢点!”
房间里,何婶在床上铺了一条干浴巾,全身湿漉漉的楚水默被放在了浴巾上。“何婶,我去门口等着,穿好了衣服叫我。”
杜子期说完,要往门口走。何婶忍不住笑道:“都已经订婚了,少爷不用回避的。别怪我多嘴,默默什么都不懂,又是女孩子,有的事还得少爷主动引导。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哪有你们这样的?”
“啊?额……”杜子期吐了几个没意义的感叹词。不是他不想,而是……一来怕她醒了之后生气,二来,想到回H市之前的那晚、他给她脱衣服时发生的事,杜子期的脸一阵发烫,迅速消失在门口。楚水默的脸就更别说了。知道杜子期还在门外,她只好继续装昏迷,任何婶给她穿睡衣、睡裤。“不好了,少爷,默默好像又发烧了,脸烧的绯红!”
给楚水默穿好衣服之后,何婶注意到她的脸色不正常,是以紧张地叫了起来。楚水默很想出声,说她不是发烧、而是被某人的话刺激的,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得放弃。心里自哀: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杜子期箭步冲到床边,用手背探了探楚水默的额头,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这才松了口气。“没事,估计是泡澡泡的……何婶,你去厨房熬点粥,预备一些清淡的小菜”片刻后,屋里只剩两人。楚水默更不好意思睁眼了,只盼着杜子期早点离开。没想到,杜子期非但不离开,反倒在床边坐下,然后扶她坐起、靠在他身上。楚水默不知道他要干嘛,又不敢乱动。她的脸贴在他肩窝里,鼻间是他惯有的茉莉花清香,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想到他曾这样抱过于欣欣,心里既酸又恼,夹在两人之间的手不自觉地抵在他身上。昏迷了几天,此刻的她跟超大号的婴儿没两样,那点抵触似乎没能引起杜子期的注意,反倒将她抱得更紧了。楚水默有些懊恼,却只能随他去了。察觉后腰处微凉,衣服的下摆似乎被撩开,她不由地蹙了蹙眉:他要干嘛?才想着,微凉的腰间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掌,不老实地揉搓起来。楚水默既痛更羞窘,再也忍不住地大叫起来,同时睁大了眼睛。“你要干嘛?”
她自以为的尖叫听起来微弱蚊蝇,而且有些嘶哑,却让杜子期停下动作。不过,他的手仍贴在腰上,下巴仍抵着楚水默的肩,避免与她面对面。“默默,对不起……”楚水默此刻无暇去想他为什么要道歉,只希望摆脱眼下这种过于暧昧、亲昵的姿势,因此再次哑声说道:“你先……松手。”
杜子期不但没松手,反倒搂得更紧。“……我先给你抹药,然后吃点东西。其它的待会再说好吗?”
话一落音,覆在她腰上的手再次打圈揉搓起来。腰上的伤是滚下斜坡时撞在树干上造成的。火辣辣的痛感让楚水默意识到他是给她抹药,而不是占便宜。因此,她没再说什么。当然,主要是虚弱的无力说什么,因此任杜子期折腾。好一会,杜子期见她腰上的那一大片淤青渐渐变红,这才停了下来。稍稍松开胳膊,杜子期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却见她咬着发白的嘴唇,额上一层细细的汗珠。杜子期心下一揪:她一向是怕疼的人,以前稍有一点皮肉疼就又哭又囔,现在却……杜子期并不知楚水默的心思。她的确是生他的气,但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没用难为情。她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没有谁离不开谁”,结果转眼就成了深山里的迷途少女。虽然虚惊一场,可也闹得人仰马翻。自己一身伤、晕倒不说,还折腾别人……所以,她实在不好意思呼痛。杜子期在床头放了一个大靠枕,扶她靠在上面,然后说道:“想吃什么,我让何婶端上来。”
楚水默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脸,他的声音都温柔的不能再温柔,唯有眼神闪躲,似乎刻意地压着什么情绪。“不要对我这么好……”她突然脱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