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至于此时光明正大听墙角的阿左,在听到那本字帖时就够惊讶的了,更震惊的是,苏佾竟然将它送给了秦富。他自小便跟着苏佾,这本字帖的来历自然清楚。确实是苏佾老师送的,当朝太子太傅李伟,他曾教导过先帝,后先帝过世,便将当今天子托付到他手中,天子年幼,是他衷心守护,辅佐天子治国治世。等天子能够独当一面且睿智聪勇时,便上交了朝廷大权,自己以年迈为由,闲赋回家。天子几次下请都无疾,遂作罢,退而求其次,邀太傅教导当朝太子,以示看中亲近。李伟一生桃园满天下,徒子徒孙一堆一堆,他辅佐三代明君,走到哪里都受尊崇,虽众多学子,可唯独对苏佾最特别,称其为一生最得意弟子,私底下常常夸耀称赞。果不负众望,苏佾十七岁就连中三元,蟾宫折桂。他本就是汝阳侯世子,家世厚重,再有恩师后面撑腰,关系网庞大,朝廷大半官员他都称得上师兄。再加上苏佾进退有度,谦虚谨慎,自身学富五车,儒雅秀美,哪怕是在这个女子极为稀少的年代,也是各家千金闺秀理想的夫君人选。只可惜苏佾早已心有所属,那女子便是恩师李伟的女儿李静思,两人也算是亲梅竹马,私底下关系甚好。这本来也是好事一桩合该圆满,偏偏有缘无分,默默挖墙脚的当今天子已经等候多时,轻易便将李静思勾搭到了宫里。大婚之日,新娘不告而别,且不知去向。苏佾犹如一场笑话,傻傻的站在街上,身骑高头大马,身着大红色交领大袖长袍,领口和袖口装饰深色宽边,上面金丝银线,手工绣着繁杂的花纹,黑底三镶白玉腰带,看上去十分精致华美。可他也是那么可怜廉价,随意就被人丢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推搡被嘲笑被戏弄。这一笑,就是整整七年。在苏佾心里,一边是青梅竹马的爱人,一边是忠君忠国的信仰,他难以两全,最后咽下这颗苦涩的果实,对昔日的爱人俯首称臣,再不得见。而这本字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伟送给苏佾的,前朝有名书法家徐宗的亲笔。他的字最有风骨,李伟平时爱不释手,连当今天子要看也是推三阻四,最后却送给了苏佾。意外的是,这字帖最后却落入了一个无名小卒手里。阿左想,怕是这不起眼的秦富果有大才,不然不会得公子如此重视。总之,不管秦富在书上有多么的大才,她在礼仪绣工方面却是让阿左大感头疼,这都快十天了,竟然还一点进展都没有。阿左心里愁云密布,秦富却悠闲自在,手里拿着手帕和针线戳来戳去的玩,眼睛不时骨碌碌一转,最是狡黠不过了。外面天黑云阴沉沉的,太阳从中透出来的光都是暗淡的,一年又快要到头了,一场大雪也悄悄酝酿。而此时主院里面的南房中,屋子中间放着炭盆,烧的火红,不远处放着鎏金的香炉,上面不时散一缕袅袅香烟。秦富和阿左坐在靠窗的小榻上,两人中间放了小桌,上面零散摆了各色丝线小布和花样等。阿左绣资端庄,右手捻针左手执布的模样,秦富从一开始的别扭惊奇,已经转变成现在的见怪不怪。眼看秦富又在那边玩上了,阿左警告的眼神都被无视,心里不免起火,他清了清嗓子,叫了秦富一声。“啊?!”

秦富顶着一脸呆滞加茫然看过来。阿左沉下脸,教秦富绣工是公子下的命令,之前不知道公子如此看中秦富,他自然也可以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刚刚既然他偷听了墙脚,心里自有算计,也知道了不可再敷衍了事,自然不可能让秦富折在自己这里。他说:“公子让我教你刺绣,并不是一时兴起!秦富,这世上的女子都爱咱们男子贤惠,这绣工就是不能落下的功课!现在不要求你能技艺高超,只要达到一般人的水平就可,难道你不想嫁个好妻主吗?”

之前可从来没有人跟秦富说过这些,所以听到这些话,秦富马上就兴奋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尽量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什么是好妻主?什么又是不好的妻主?我之前也听街上的朋友说起过,可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女人,又为什么要嫁给她们!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不过,女人到底是怎样的?”

秦富敢这样问,心里也是有底的,她开始总混迹在小市井,总听那些小混混吹嘘,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女人。描述十分夸张,什么女人长了翅膀可以飞,什么女人的腿特别长,所以不能走路只能整天躺着,什么女人能发光,老远就可以看得到。简直,说的秦富都差点信了…所以她才敢肯定,像和城这样的小地方,其实有很多人是没有见过女人的。阿左倒是一笑,只以为秦富还不开窍,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错,就又循循善诱,“你自然不可能见到女人,女人是多么矜贵,她们自小就被父母养在小楼里。到了年纪会娶正夫,夫会重新修建府院,将妻主接到府里的小楼里。”

果然,阿左没有怀疑秦富,秦富听了他的话却更加冷汗,偏偏还要装作懵懂的样子,撑着下巴好奇的问他,“那其他的夫郎呢?他们不跟妻主住在一起吗?”

阿左被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凝视,一瞬间竟然也觉得惊艳愣神,他心思缜密,很快就想到,这是最基本的常识,秦富却一副无知的模样。不过这样的想法,阿左瞬间就抛在了脑后,继续给秦富科普,“当然不住在一起,其他夫郎都有自己的府邸,一般逢年过节时会聚在正夫府邸,其余时间,都是由妻主决定去哪个夫郎府上!”

秦富恶寒了一下,举一反三,“也就是说,女人平时都是住在小楼里,所以我们才看不到她们!”

“当然。”

阿左理所当然道,“因为女孩的出生率太低,所以女人们一直都在受孕,当然得小心精心守护。”

秦富呆:“你是说,那些被关起来的女人,一直都在生小孩……”阿左点头,奇怪的看着震惊的秦富:“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题可大了!秦富大白天被吓出一身冷汗,这简直就是圈养啊,这种打着保护的幌子,实则实行软禁的行为,不止是可怖,而是畸形的虐待!秦富脸色苍白,却仍旧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每一个女子都是这样吗?!就没有特例吗?!”

阿左看秦富这幅样子,就是在等待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在心里暗自思索,却怎么都不能解惑,他仔细打量秦富一番,道:“是的,你不是也跟着公子学习吗?女子都手无缚鸡之力,娇弱无力,不就是该男人保护吗?”

秦富松了身子,低下了头,苦笑连连,这次搞大了!这段时间,秦富也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疑似架空的时代,其实与她学过的历史也有重合。可以说在秦之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后来本该是刘邦项羽争天下,刘邦称帝,建立西汉。可偏偏凭空出现一个人,其自称李元大元帅,加入了这场争霸天下的大战,史书上描写他身高九尺有余,天生四耳,仙人之资,力大无穷,可搬山移海。就这样一个不似人类的人类,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结束了乱战,逼死项羽,斩杀刘邦,统一天下,走上人生巅峰。而历史,也因为这人的突出,从此走向另一条诡异的道路,奔腾而去且一去不复返。话说此人也绝对风流,后宫佳丽三千真不是说说而已,野史记载,当时国家最美的美人几乎都在这人的后宫了。可现在的人却不相信,因为女子是那么珍贵稀少,就算你是尊贵不凡的皇帝,你也不能一个人拥有那么多女人啊。就是苘国当今天子,哪怕再往上数的历代皇帝,也是只有一位皇后。当皇帝也就这样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己一个人独享一个女人,真的是……又扯远了,其实就这件事的真实性秦富也研究过了。历史之所以是历史,那就都是无可考察的东西,总之不管怎么样,问题也肯定都是出现在这个被人奉为神明的神秘人李元,元祖皇帝身上。历史被改变,不可扭转且不能更正,不知哪里出了错,惩罚却已经开始,女人慢慢开始减少,人类的传承已经岌岌可危。站在现实的角度,秦富可以理解这种对于女人的保护,和对生命延续的渴望。可是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尤其是她自己也成了这里的一员,是万万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此时,秦富的心里就只剩一个想法了,做女人太危险,死都不能暴露,她不想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只能看得到一方天空的小楼里,除了生孩子就是生孩子……想想都可怕,起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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