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祭奠(1 / 1)

李静思诧异,掌心火辣辣的麻疼让她的面色十分不自然,因此听到这话,只是借机偏头不去看龙川,沉默着不说话。“我是利用了你,这没办法解释。”

龙川抿了抿唇,双手握着李静思的肩膀,低头看了她很久,“和我成亲你后悔了?偷偷跑出宫来找他,跟他同床,住进她苏家的楼里,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弃了我?跟他重新开始?”

当然还不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那才是有假了,说让李静思弃了龙川,她还真的做不到,虽然她还真这么想过。所以,哪怕龙川问这话的语气很是平和,可她心里虚,自然受不了这样的盘问,当即就不耐烦的推开了他的手,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穿鞋。“我又没说要弃了你,你是一国之君,掌天下苍生生死,应该是雄伟果敢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争来争去!”

龙川额头的纹痕深深拧了起来,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伸手去拦她,李静思甩了甩胳膊,侧头瞪他,“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事事都要同苏大哥争,你还要杀了他,要是我那天晚上没有听到你们的谈话,他现在就真的成了天下人耻笑的对象了!”

看着深受打击的龙川,李静思心里也闷闷的,只是都不能成为她心软的理由,“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昨晚上怎么忍心看着我掉进护城河里,还不让暗卫救我?!到底是报复苏大哥重要,还是说我的生死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你让开,苏大哥晕了,我要出去看看。”

她将脚伸进绿色的缎面绣迎春花的鞋里,后脚跟也没有扣起来,就那样半踩着匆匆出门去了。“这也是你愿意看到的啊……”要不然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借机报复,呵!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在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圣上,在感情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的窝囊脆弱。像个得了怪病的流浪狗,藏在墙角的角落处,用期望有人能给点温暖。屋里很陷入死寂,耳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惊呼声,龙川极速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微微侧头,刚刚对上梳妆台的洋镜,照出自己灰败可怜的模样。岁月无情,眨眼的时光已经偷走了他最美好的东西,过了而立之年,再眨眼,已经是这般沧桑的模样了。龙川僵硬的抬起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陌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像被电击了一样,他猛的收回来手,眼里突然就蔓延出迷茫,龙川歪头盯着镜子里的人许久,动了动嘴角,后背挺直起来,眼里容不得软弱,强者就该摧毁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谁也不能踩在自己头上!………夜里,苏府突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声,悲伤的,压抑的。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断断续续,嘴里念念叨叨,好歹感情算是真挚,真情流露,听者自然跟着悲切,忍不住也是叹息。主院已经安静下来了,十五晚上热闹艳丽的灯笼还没有收回去,它没心没肺,在冷风中摇曳得意,映得廊下朦胧浪漫,定是不管屋里人的心焦悲哀。只听闻里面人哀声,“也不知是哪个奴在这里找晦气,也没人去看看。阿右,你且照顾好公子,听声儿离的不远,我出去瞧一眼。”

外头的风愈发大了,狂卷着枯树枯石,呜呜咽咽,像百十人的怒吼悲嚎啕。听闻让人寒毛直立,北方的冬天都这样,黑压压的,沉甸甸。“嗯,快去快回。”

阿右声音闷闷的。阿左提了一盏灯笼,出去的时候被石子击在脸上身上,他瑟缩了一下。仰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似是漫天乌云密布,黑的浓稠,掩了明亮的月光,明日怕是要下雪的。一声叹息淡淡的散开,阿左用空着的右手使劲抹了把脸,那哭声哀切,他心里沉沉的,回头看了一眼,窗上倒映着阿右稳稳的身影。停顿不久,于是下了石阶,疾步出了院子,朝着不远处的惠香院走去。老远就看见明火闪烁,就在惠香院里的假山旁边,一人跪在地上,旁边放了一堆香纸冥钱。正伤心的哀涕,火光将黄色的光晕投在他脸上,脸上水光闪烁,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不是宁全还能是谁!“小公子,您命苦,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成了那可怜的孤魂野鬼,今天是您的头七,奴来给您烧点纸钱。这世道,哪里都需要银钱打点,您拿着去使唤,若是不够了,您托梦给奴,奴再给您烧,呜呜呜……”“您对奴好,您是好人,您放心,奴以后定将秦管家当自己的爹孝顺,给他养老送终,呜呜呜……”“宁全。”

阿左不忍心打扰,但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更何况,此时也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楼里住着贵人,也容不得他这般。宁全吓了一跳,懵懂抬头才发现是阿左,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他心里一慌。若秦富还在,两人身份还算齐平,如今……朝着阿左的方向磕头不止,“阿左哥,奴知错了,奴知错,求您别告诉公子,奴只是想给小公子烧点纸钱,奴以后都不会了……”明目张胆在府里祭奠人,会被主人认为是件晦气的事情,要打要杀也是非常正常的。宁全想自己死了也不是什么要事,到了去了那边反而可以去找小公子,可他还有一个年迈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刚刚丧子的秦管家,他若死了,那他们怎么办。宁全白日里也挨了百十板子,不亚于去了半条命,大冬天的跪在这里,人是傻了点,可也算有情有义。故咳了咳嗓子,放缓了声音,“府里有府里的规矩,祭奠人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打杀了都算是轻的!”

宁全脸色一灰,无力的软下了身子,这样也好,他们主仆又可以团聚了。“但念你有情有义,且这事只有我一个看见,就当作不知道了,只是祭奠人这种不吉利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在府里,不然传出去了,我也救不了你们。”

“呜呜呜……”宁全感激的又磕几下,额头上都是嵌进去的石子黄土,“奴以后都不会了,只是烧在别处,害怕小公子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就收不到纸钱了,收不到纸钱,打点不了下面,就要被别的鬼欺负了,呜呜呜……”“闭嘴!瞎说什么呢!哭哭啼啼,嘴里也没个把门的,传在公子耳朵里,有你的受!”

阿左咬牙,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还不快回去,大晚上的,闹的整个府都不用安宁了!”

宁全受屈,硬把哽咽憋了回去。擦了擦眼泪,看了看阿左的脸色,终于起身,扯动身后的伤趔趄一下,没敢出声,低头准备收拾好东西,“阿左哥,我走了。”

阿左点头,看着宁全落寞伤心的背影,突然冷声开口警告,“咱们做奴才的,就该守好做奴才的本分,什么该说不该说,什么该忘的心里都应有数。苏府只有一位公子,以后也只会有一位公子,少说多做,才最是稳妥。”

宁全双肩不停抖动,估计还是在哭,只是停顿了下脚步,听阿左说完了,这才步履维艰的朝后面挪去了。阿左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堆微弱的火堆上,他放下手中的灯笼,走过去蹲下身子,拾起旁边的枯树枝,翻了翻低下没有烧透的纸钱。火光贪婪的舔舐着,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小公子,要是您还在该多好,这么多人为您伤心,真的很伤心。”

心宽的人嚎啕大哭,发泄着心里的情绪。内敛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可那眼泪都流在了心里,又涩又苦,汇成了一片逃不脱的大海,快要窒息了。却不知那个窒息的人,此时正站在他身后,面色苍凉,怔怔的盯着那越来越微弱的火光,黑漆漆的眼珠与夜色融为了一体,随着那火光一起越来越黯淡,直至成为一片死寂的荒凄,死了一样。这感情陌生到让人心颤栗,苏佾半边茫然着,半边跟着秦富归于尘土。直到面上冰凉一片,他用手一摸,才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淌了满面泪痕,哭了。他才恍然,以后都不会有个鬼精的少年日日来烦自己,也不会得意洋洋的抖着腿,看到自己无奈的眼神,讨好的仰头一笑,假装规规矩矩坐好。她再不会关心自己是否无聊寂寞,故意伪装自己逗笑自己,也不会用濡慕的目光看自己,撒娇时就各种讨好,下厨做饭,讲故事说笑话,自己若是笑了,她一定会笑得更开心……再也不会有人说要考取功名,然后让自己骄傲,给自己撑腰,带自己去五湖四海,看山花烂漫,赏高山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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