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五六后,上京街上突然迎来风尘仆仆的一行人,马蹄声“踏踏”从路上飞奔而过,细看尘土飞扬,马儿个个都是健硕俊豪的模样。只见前头四个黑衣短襟的好少年引路,后头四个断后,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也不看街上人流攒动,只直起身子厉声呵道,“都闪开!”
唯中间一个看着文气模样,便有点眼熟,倒似受不了连夜的奔波,脸上气色很不好看,但不减眼里的精光。虽一身深色长裤短衫,腰间一根同色的金丝绕边的腰带,隐隐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蒋锐爬在酒楼的窗户口,看到那人脸后眯了眯眼,直到一阵喧闹过去,他才捏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狠狠往旁边的小桌上一磕!许岙被召入宫,入夜后歇在了宫里,第二日果然踩着时间上了朝。众官员看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许岙大变活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圣上怕是要将兴城的案子交给他了。不由神色复杂的面面相觑,颇有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这种被耍的感觉并不好受,大家准备再争取一下,于是诡异的安静过后,又是一阵混乱的争吵。最后由龙川拍定,此案交由许岙。秦富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松了口气,王爷感到奇怪,后又恍然大悟,“是了,许岙任青州知府,和城是它下面的乡县,你是该与他有过交集……”秦富苦笑,交集是有,怕的都是恶交。一旁的柳岩松身子一震,长长的眼睫垂下,迟钝的遮住双眸,也遮住了所有的情绪波动。秦富不欲多说,转移话题,低声问王爷,“那兴城的知府,咱们的人可有跟他说上话?”
王爷点头,“兴城知府是咱们苏家旁系的侄子,从小便由子杰教授只是,对他很是崇敬,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比咱们更加难受自责!”
“可那书信确实是子杰的亲笔信,信纸也是从他府里偷出来的,这是作不得假的事情。”
秦富失望,一边又自厌,“若不是我一时心软,看他叶家父子二人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让老师写了那封信,现在也不至于让他们倒打一耙,害老师入狱了。”
王爷赶紧安慰她,“就算你子杰没有写那封新信,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来陷害,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可不想秦富因为心情起伏再有什么不适。秦富咬牙,一双黑眸闪着坚定的光芒,“父王,明日我就去拜见许大人,都是旧识,上门叙旧也不为过。”
王爷担忧,“可你的身子……”他还以为秦富如此信誓旦旦,是真的跟许岙是旧识,就算不是什么至交,熟人到底好说话不是。秦富一笑,“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您放心,老师还没有回家,我怎么会让他担心,只是去说说话,不碍事的。”
王爷去看富平,富平知道自己肯定是拦不住的,遂想了想,抬头说道,“请王爷放心,奴会一直守在小公子跟前,不会让她有事的。”
去的时候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早早就在里面点了火炉,滚滚的汤婆子将被子暖的热乎乎,一切准备就绪,这才扶着秦富上了马车。去时许府大门敞开,下人正赶着艳阳天晒被子打扫府院,秦富让阿左去递拜贴,不料门口的小奴并不回禀,反而恭恭敬敬将一行人迎进大门,“大人已经等候小侯爷许久了,吩咐奴不必回禀,直接带着贵客进府就是。”
秦富在车里抚着汤婆子,苍白清秀的五官在暗沉的马车里显出一抹成熟睿智来。不过短短几天,她就似脱胎换骨,面上时时吊着的纨绔笑意散了去,轻浮的双眸也沉寂了下来,一眼看去,与她尚显幼稚的五官十分不符。马车从大门口迎了进去,后面小奴立在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灰色的鞋面,只觉得马车轮走在地面上轻巧的很,然后是一阵热气从车帘里透出来,小奴不妨,竟烤得双眼一涩。昨夜在宫里住了,算起来才是许岙回府的第一天,他算准了秦富会来,于是不慌不忙洗漱换了衣服,整理自己一路已来的颠沛狼狈,这才端着皇帝新赏的茶叶去东面的凉亭会客。秦富已等了一会儿,她倒也不着急,反正好茶好点心招待着,既然许岙将人迎了进来,那么迟早都是会来见的。不过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了一身棕色长衫的许岙,一如初见,温文尔雅的模样,嘴角含着一抹微笑,看着平易近人,像是学富五车的夫子,与世无争所以面相温良。阿左扶着秦富从石凳上站起来,离的近了,都能看到许岙右脸上的笑纹,他到底是人过中年,不在年轻了。“当日青州一别,已是许久未见了,看许大人面色,当真是惬意的很。”
秦富避开阿左的手,率先开口,走过去将许岙手里的托盘端了过来,凑着白色的茶雾轻嗅,“味道冷冽清香,温度也是刚刚好,许大人有心了。”
四五月份的天气了,许岙打量着秦富,身上还搭着披风,一旁阿左怀里还端着汤婆子,便叹,“我还是老样子,倒是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已是得红轿恩宠的小侯爷了。”
秦富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谦逊道,“不过是走运罢了。”
许岙率先走过去坐在了石凳上,招手让秦富过来坐,一边说道,“知道你要来,特意让小奴将后院珍藏的露水挖出来一翁,如今看来,倒是我一个人的口福了。”
地下的水有腥寒气,秦富自然是受不住的。秦富坐过去苦笑,“我这身子废了。”
许岙但笑不语,一边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即使心里早就张牙舞爪,恨不得将秦富踩在脚底,面上依旧端的沉稳良善模样。“想来你找我定是为了兴城一案。”
许岙斜一眼看着自己的秦富,低头时眼角闪过一抹讽刺,故作为难道,“你也知道,兴城一案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且不说此事牵扯到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