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再次对上了尼尔斯的眼睛,低语呢喃:“如果当初没有你,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我和睿睿,我终究还是欠了你的。”
轻声叹息:“欠了别人的,我可以慢慢还上,唯独你的,我还不上,你太过无欲无求。”
盯着尼尔斯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就是一位遁世高僧,直到我听说娶安柔是你从小就有过的梦想,才觉得或许可以有机会还了这份恩情,机会明明就在眼前啊,你那个时候不该让我放开手,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外,最爱她的你却当着她的面做出了那个选择,你让她怎么看你呢?”
尼尔斯涩然一笑:“她的世界里只有洛辰的存在,我只是她那场爱情幻想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布景罢了。”
安柔说:“可你爱她,放开爱人的手,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尼尔斯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不等安柔看仔细,就被他用惯常的笑容掩盖住了,接着若无其事的将话题转移到了郁千帆身上,他说:“知道千帆的人都说他是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可那么多人之中,唯有他能看到大家伪装在面具下的真实自我,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说过,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她。”
安柔不解的眨了眨眼。尼尔斯还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可眼角却滚落了一粒晶莹,他说:“我一直不信他这句话,直到那天,在我让你放手时,我知道,他说对了。”
听见尼尔斯这样说,安柔彻底呆住了,轻喃:“怎么会?”
尼尔斯拭去眼角的水泽,笑容复又灿烂了,起身轻轻的吻了一下安柔的额头,温和的说:“小傻瓜。”
安柔撇撇嘴:“我的睿睿都那么大了。”
尼尔斯点头:“嗯嗯,不是小傻瓜,是大傻瓜。”
安柔复又愤愤:“我才不傻。”
尼尔斯顺从道:“对对,你不傻,是我傻。”
看着尼尔斯莫可奈何的表情,安柔复又笑起来。自以为找回了他的安柔后,变得磊落大度的施洛辰,此时却躲在僻静处,把郁千帆拉进了卫生间,用破布堵住郁千帆的嘴,将他绑在马桶上,摸出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艳红色唇膏,在郁千帆脸上恣意发挥他的绘画天分。由于太过兴奋,所以施洛辰并没有察觉到他竟然把郁千帆拖进了女卫生间。是以,拉开隔间的门板,看见叠在一起的施洛辰和郁千帆,有人尖叫,有人啧啧称奇。在又一次被人打扰后,施洛辰忍无可忍,瞪着眼睛看着站在一边呆愣愣的两个女孩,怒声喊道:“看什么看?”
两个女孩眨了眨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尖叫失声:“啊~啊~啊!美男,基情,现场版钙片!”
施洛辰拧了眉头,表示他没听懂,最近他是恶补了很多小说,可那些小说针对性很强,并没有关于“钙片”之类的内容,他又怎么可能会懂呢?不过郁千帆懂啊,被画成妖怪样的他连连摇头冤枉,他的清白啊!施洛辰给自己报了仇之后,将被捆成粽子样的郁千帆丢在女卫生间,扬长而去。直到有人举报女卫生间里有一对猥琐的男人正在做有碍观瞻的事情,扫黄打非处派了人来,了解了事情始末之后,对郁千帆经行了说服教育,离去时,并不介意被郁千帆听到,一个个老八股皆在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玩得也太疯了,怪不得全都搞出了一身的毛病,哎,人心不古啊!”
郁千帆满目委屈,瘪嘴:“不过是画了个小小的绿色帽子,至于做的这么绝么?”
不等他感叹完了,接到通知的郁父、郁母便急匆匆的赶了来,郁母还是老一套,揪着郁千帆的耳朵将他拉走了,边走边说一定要娶个比她还厉害的母老虎震住这个整天惹是生非的浪荡儿子,以前玩玩女人什么的,郁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胡闹,想着哪个倒霉的女人被他玩大了肚子,正好娶回家当儿媳妇。谁成想,自从郁千帆回国之后,就没再听他和哪个女人搞出过任何花边新闻,现在倒是好,终于搞了一回绯闻,郁母屁颠屁颠的赶过来了,结果被告知,和他在女卫生间搞绯闻的居然是个男人,郁母怎么不怄火啊?郁父撇嘴说风凉话,他说一定是他们的儿子整天看着自己老爹被人荼毒,受了刺激,心理有了阴影了,才迟迟不找老婆,现在非但是老婆不敢找,有了需求后,居然找男人解决,实在是太让人无奈了。郁母当即甩开郁千帆,揪住郁父的脖领子,挥动着拳头对他咆哮:“子不教父之过,老娘给你生了儿子,你自己不好好教育还怪老娘,你丫滴活得不耐烦了?再给老娘添堵,老娘揍得你连你祖宗八辈都认不出你来。”
郁父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噤声。听说,至此以后,郁千帆彻底沦陷于应接不暇的的相亲宴,无力脱身,施洛辰得知这个消息,雀跃了很久。当然,郁千帆也曾下了大本钱请安睿友情客串过几次,效果那是相当的好。比如有那么一次,躲在酒店卫生间里的安睿接到了郁千帆的电话,立刻摸出小镜子,对着镜子做了登场前最后一次检查之后,随后端出架势闪亮登场。杂乱的头发,斜歪的棒球帽,花里胡哨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惺忪的眼,最夸张的是鼻子下居然吊着两管鼻涕,和着口水流淌在一团模糊的白t恤前襟上。当然,那前襟也是色彩艳丽,混着油、巧克力等等连七八糟的污渍,牛仔短裤也被他穿得拖拖拉拉,趁着服务生不曾注意的当口,直接冲到了大厅舞台上,拎着麦克风就大声喊了起来:“爹哋、爹哋,小呆又把自己弄丢了,找不到爹哋了,爹哋快出来把小呆领回去。”
大厅里的人皆是一愣,随后一片窃窃的议论声响起,服务生反应过来要上前来揪人的时候,郁千帆颠颠的跑了过来,给了服务生一笔价钱可观的小费后,将“盛装打扮”的安睿带到了那个海归名媛的眼前。不等郁千帆给那名媛做介绍,安睿已经流淌着口水,望着那个名媛傻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迷迷的,而且一边笑一边说:“爹哋,这个就是你要给小呆找得新妈咪啊?”
郁千帆极温柔的点头:“是啊,是啊,漂亮不?”
安睿重重的点头,伸手抹掉混着鼻涕的口水,呆呆的说:“漂亮,漂亮,比上一个妈咪还漂亮,爹哋你放心吧,这个妈咪我肯定会替你留上半个月的,对了,爹哋,这个妈咪你吃过后,我还可不可以吃奶奶了?”
郁千帆怜爱的拂过安睿那头杂乱的发,十分肯定的说:“当然可以,我们一起吃。”
安睿高呼:“好耶!”
对面的名媛再也坐不住,一脸阴沉的起身,还算有礼的说:“对不起郁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个慈善晚会要赶,先告辞了。”
郁千帆十分轻佻的伸手拉住了那个名媛的手,还要猥琐的摸了再摸,笑眯眯的说:“我对你印象十分的好,今晚什么地方,我陪你出席。”
先前一脸仰慕的盯着他看的名媛紧张的抽回了手,微笑的婉拒:“不用了,是个小型的聚会,都是内部的人,不方便带外人进去。”
郁千帆佯装无奈的撇嘴:“不请自来也给主人添麻烦,那我就不陪你了。”
名媛如获大赦,连连点头:“恩恩,不必的,那我先走了。”
等到那名媛消失不见后,安睿立刻将手掌摊在郁千帆眼前,一本正经的算着:“名牌棒球帽6000、头发造型3000、受损发质养护5000、面妆7000、肌肤养护10000、服装8000、形象损失费15000、友情出场费30000,共计84000,看在是旧交情的份上,可以给你算个七五折,恩,你只需支付63000就可以了。”
前一刻还准备夸赞安睿无论从造型到表演都极其到位的郁千帆,听完安睿狮子大张口之后,顿时垮了得意洋洋的表情,尖声叫:“安睿,你土匪啊,抢钱呢,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搞,就跟我要六万三,太黑了点吧?”
安睿拉过郁千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擦自己的脸,一边擦一边摸出一个小型摄像机送到郁千帆眼前晃啊晃的,无所谓的开口:“等一下我把这个送去给郁奶奶,她肯定会给我一大笔误工费以答谢我的举报,对了,别妄想以武力胜了我抢回证据,我都给你看了,肯定是留好了备份的。”
郁千帆很是懊恼,在安睿的逼迫下,乖乖的写了一张屈辱的欠条。只是实在遇上棘手的人物,郁千帆还是会想到安睿,是以利滚利,安睿盘算过后,偷偷地告诉安柔,不久以后,他就可以买到一个奴隶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那天,施洛辰对郁千帆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打击报复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女卫生间,直接去到了安柔的病房,只是没想到,推门而入,看见的画面让他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安柔困乏了,尼尔斯也很疲惫,然后,他们两个居然明目张胆的挤在同一张病床上休息。那倒也罢了,最叫施洛辰愤怒的是安柔居然枕着尼尔斯的臂弯,医院里明明有那么多病床,他困了都没捞着安柔身边的位置睡觉,尼尔斯凭什么就可以搂着他老婆睡觉,实在太气人了。施洛辰咬牙切齿,可也只是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的盯着睡得香甜的安柔看。看了很久,最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施洛辰不知道,在他退出病房的一瞬,尼尔斯突然睁开了眼,看了看还偎在他怀中熟睡的安柔,随后微微侧目,转向门口方向,眼底泄出一抹复杂的情绪。也才出了病房没多久,施洛辰边走边摸出电话,并不理会自己身处何方,直接打电话给项海:“项海,把全国知名的打婚姻官司的律师都给我请来,越多越好,不管花多少钱,请人之前给他们交个底,问问他们对方手里如果有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他们有没有办法给撤销了,有办法的,直接出高价。”
电话那头的项海沉默了片刻后,拔高声音喊道:“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那不等于你们私下和解了?只要对方将离婚协议书送交了,你们就是名正言顺的离异夫妻了,董事长,这个时候请律师已经没啥用处了吧,您还是直接考虑怎么想办法骗得安总再婚得了,费那毛劲干啥啊,打不赢官司,还得亏掉不少老婆本,太不明智了。”
听着项海的风凉话,施洛辰没把鼻子气歪了,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后,施洛辰冷哼:“项海,听说你老婆本存得差不多了,就快结婚了吧?”
项海听见施洛辰这么说,感觉头皮一炸,脊背直冒凉气,突然想到说错话了,结结巴巴的解释:“董事长,我没那个意思,这事一定替您办好,保准董事长满意。”
施洛辰对项海的“上道”十分满意,赞许的夸奖了他几句:“我对你的业务能力很满意,好好干,这次的事办好了,明年那个项目就交给你负责了。”
项海当然知道施洛辰口中的“项目”是什么意思,就好像封建社会得宠的大官,上头给他指派个肥缺,随随便便就能发家致富奔小康了……项海被从天而降的好运气砸的迷迷糊糊,施洛辰又补充了一句:“办不好,你就回头从基层重新来过吧。”
一句话,又把项海砸回现实,可不等项海表决心,施洛辰已经挂断了电话。施洛辰打完这通电话后,脸上没显出轻松的神情,反倒更阴沉了,他岂会不知项海的那个说法,可一旦这事没一点转换的余地,想着刚刚见到的那一幕,没准安柔提交了协议书之后,一换到离婚证,会立刻牵着尼尔斯的手办理结婚登记,那他怕是真没希望了。何况尼尔斯又不是易天南,哪里会那么好诓骗?真是越想越后悔啊,那个时候以为是豪气万千,现在看来,纯粹的逞一时之勇,匹夫行径,真是悔不当初。“洛辰。”
轻轻的一声唤,打碎了施洛辰的自怨自艾,抬了头,竟是很久没见的张珊珊。张小山那场绑架案,办案的警官说是张珊珊报的警,张珊珊在那件案子里为了挽救思思而废了一只手。只是思思到底还是死了,而废了只手的张珊珊也一直未曾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施洛辰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有人无意间提及替张小山收尸的人,好像正是张珊珊,因为签领人就是那个名字。厉娜死了,张小山也死了,时过境迁后,张珊珊卸除了曳住她的怨气,平和了许多,只是洗尽铅华后的张珊珊,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子更加苍老,似乎提早的进到了美人迟暮的悲凉晚景。张珊珊看着施洛辰呆愣愣的盯着她看,嫣然一笑,轻声道:“可以请施董喝杯茶么?”
施洛辰终于找回了声音,不解的问:“你不是一直喝咖啡的么?”
张珊珊嫣然一笑:“人都会变得,静了心之后才发现,清茶的恬淡更适合我。”
施洛辰定定的看了张珊珊好一会儿,才轻声的问了她一句:“近来好么?”
张珊珊低头看了一眼在盛夏的时节仍要裹在手套里的手,涩然的一笑,“还好。”
施洛辰的心蓦地抽了一下,再去看张珊珊的颓势,满目歉然:“我请你。”
出了医院,来到停车场,施洛辰依旧如张珊珊记忆里的绅士,最关键,他为她敞开了曾经专属于厉娜副驾驶那侧的车门。张珊珊盯着敞开的车门很久,未有任何动作,她一直在攀爬着,就是梦想有一天能坐在这里,可这一天终于到来之后,她却再也寻不到任何兴奋地感觉,因为她知道,这里已经不再适合她这样的女人了。施洛辰见张珊珊迟迟不肯上车,轻声的问:“姗姗,怎么了?”
张珊珊偏过头看着施洛辰,莞尔一笑,轻道:“我最近喜欢到对面那条街上才开的静心茶坊坐坐,从这里到那里也就五分钟的路程,不介意陪我走着过去吧,再者,那里不好找停车位的。”
施洛辰看着张珊珊的笑,跟着笑了,附和:“绅士都尊重女士的意见。”
之后锁了车,陪着张珊珊一路走到了“静心茶坊”。茶坊的感觉和咖啡店是很不同的,茶坊更静谧,令人身心放松。张珊珊带着施洛辰到了二楼的包间里,背对着喧嚣的街景,看着城市的另一面,如知心朋友一般,不藏功利,趋避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算计,敞开心的交谈。施洛辰问:“很久都没看见你了,先前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