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就是一个吻(1 / 1)

但凡认识尼尔斯的人,都觉得他性子淡漠,与世无争,就连和他认识了将近三十年的施洛辰都觉得,那家伙冷情得不像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能相信,尼尔斯也有这样强势的时候?不去争取,只是因为没有上心罢了。施洛辰的心底,百种滋味顷刻喷涌,嫉妒、羞愤、焦躁,还有难以掩盖的恐慌。是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害怕自己不敌尼尔斯,害怕终究会失去安柔,那种痛苦,是他连想起来都要觉得锥心刺骨的。戴静萱说的对,比起完美的尼尔斯来,他简直就是劣迹斑斑。先前他伤了还是雪兰的她,随后他伤了重生为安柔的她。在她从鬼门关挣脱回来,终于对他敞开了心扉,巴巴的望着他能去看看历劫后的她的时候,他以买醉,和数不清的女人纠缠,羞辱她,刺激她,给她难堪。在她满目柔情,诚心诚意的告诉他:“我是安柔。”

时,他却扼住她的咽喉,咒骂她满腹城府,让她去死。在她饱受多年无法生育的残缺后,终于怀上了他的骨肉,兴冲冲的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却纵容蛇蝎心肠的,曾以折磨她为乐趣的养姐告诉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带着那个蛇蝎女人在她面前,招摇着甜蜜恩爱。终于逼得她放弃了对他的期盼,丢下一纸离婚协议,没拿走安家还是施家一分钱,拖着虚弱的身子,带着他遗落在她体内的一棵已发芽的种子,远走异国他乡。小小的安睿把算盘打得极精细,虽生活富足,却从不浪费一粒粮食一滴水,不知道他们母子过往的人全说安睿是个懂得节省的好孩子。后来他渐渐博得安裴雄好感后,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机会,安裴雄告诉他,综合安睿断断续续的讲述和尼尔斯的补充,他得出一段令他心酸很久的过往。安裴雄觉得这段过往不该瞒着施洛辰,所以把他知道的统统告诉了施洛辰。在安睿记忆里的南非,是个十分可怕的地方,而安睿也是亲历了一场变故,懵懂的年纪,不懂人情世故,却开始慢慢养出他的个性。在那边,见过安柔的人都夸她漂亮,安睿曾为此骄傲自豪过,可他们的房东老婆婆告诉他,越是漂亮的女人出来讨生活,遭遇危险的可能性越大,当然,安睿搞不明白房东老婆婆的意思。后来,安柔接了个设计,对方交付了定金,可就在安柔交货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被盯上了。因为之前,安柔跟着工人不分白天黑夜的赶工,终于按约定完成,只要交单,就可以得到一笔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超丰厚的报酬,大家都很高兴,安柔就让那些工人提前下班,出去庆祝庆祝,她还有点尾活要处理,就和安睿留下来了。没想到等工人走后没多久,一群人冲了进来,分工明确,一个直接揪住小小的安睿,把锋利的刀锋往他脖子上一架。还有几个把安柔压倒在地上,就当着安睿的面去扒她衣服。好在安柔够冷静,她在狼狈的状态下,仍能镇定自如的和那群如狼似虎的匪徒谈判,她说她可以给钱,那些钱够他们出去逍遥很久了,可如果他们敢动她娘俩,就什么也别想得到,一时享受和一辈子享受,让他们选,那些人权衡过后,到底还是放了安柔母子。不过虽然保住了人身安全,可他们也近乎破产了,无法按时交工,安柔不但赔偿了一大笔违约金,还砸了信誉,连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作坊都抵卖了还不够赔偿金,之后他们母子一无所有了,整整半年时间,安柔又瘦得吓人,她在饭店刷盘子时昏倒了,是尼尔斯把她送到医院里去的。尼尔斯后来搞清楚了,安柔因为没能及时交货,信誉大跌,很长时间都接不到任何订单,还需要还钱,而当初订货的老板很喜欢安柔,说只要安柔陪他睡上几觉,就不用她赔钱了,他还可以给她资金援助,也可以把他们的订单继续交给安柔做。安柔不肯,那老板就报警说安柔是个女骗子,骗了他的钱,通过关系限制安柔的出入境自由,又不准那些高薪水的工厂收留安柔,安柔只能同时做几份临时工,她每天只啃一个干面包,她说安睿需要长身体,所以绝不会亏他的嘴,然后她就亏自己的嘴,那个时候他们的房东婆婆问安柔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安柔告诉她,她还差不点钱就还上了那些债,等到时候就敞开肚皮吃一大包新鲜的面包,再痛痛快快的喝一杯牛奶,新鲜的面包比干面包贵很多……这些磨难也全拜施洛辰所赐,让她带着儿子独自一人在非洲的沙漠里漂泊,在动荡的南非讨生活,这方方面面,全是他的错。那完全是雪兰的性格,习惯了凡事都靠自己,而那个时候一次次将她捡起来的是尼尔斯。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算计如何掏空安氏,在安柔幻想痛快的吃上一个新鲜面包时,他在厉雪婷身上一掷千金!尼尔斯说他三十岁生日想要的礼物是安柔。她是怎么回答的,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她只是展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的回了他一个:“好!”

那么清淡的一个“好”字,却如千斤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施洛辰的心窝子上。“好”是什么意思?他要她,她就给他!那一晚,施洛辰从安家落荒而逃。即便安睿怯怯的问他:“你不留下吃晚饭么,我告诉姥姥我想吃宫保鸡丁。”

郁千帆告诉过施洛辰,安睿并不怎么喜欢吃鸡肉的,宫保鸡丁是施洛辰喜欢吃的。对上安睿那双清澈的眼,施洛辰觉得过往那个污秽不堪的自己无处遁形。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痛着,最后只能涩然的告诉安睿:“对不起睿睿,我突然想到今天晚上答应了睿睿的太奶奶要早点回去陪她吃晚饭。”

安睿对着他笑,笑容里难掩落寞,喃喃的说:“哦,那你开车要慢点,告诉太奶奶要吃饱点,有时间一定让妈妈带着睿睿去看她。”

一翦阳光便能驱散满室清冷,安柔恹恹的翻了个身,习惯性的伸手去揽睡在身边的安睿,却落了空,不觉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霍然坐起了身,四下张望,房间里有宜人的晨曦,却没有那小天使一般的安睿。自那天施洛辰落寞的离开之后,这些天一直再未出现在她眼前,安睿不可能像那次一样在半夜偷偷的溜出去,钻进有施洛辰在的客房,可时间还这么早,近来有些赖床的小家伙跑哪去了呢?昨天夜里她曾被梦魇曳住了,梦里安睿哭着求她不要抛弃他,她也在哭泣,撕心裂肺的,可面上却一派淡漠,不移不动,眼睁睁的看着施洛辰将安睿从她身边带走。那样的梦境太可怕了,只是近来她总在做相似的梦,以致有些时候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有一刻见不到安睿,便无法安下心来,从床上跳了下去,连拖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奔出房间。声声急切的唤:“睿睿,睿睿……”隔壁的房间应声启开,安睿漂亮的小脸从敞开的门缝里探了出来,一脸的难以苟同,将稚嫩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妈妈,大清朝的,所有人都在睡觉,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太不文明了。”

见了安睿,如吃了定心丸,安柔紧绷的身子瞬间虚软,抱着微微战栗的肩膀,斜着身子倚靠着墙壁,收敛了声音,问他:“怎么跑到尼尔斯叔叔的房间里了?”

安睿蹑手蹑脚的从尼尔斯房间走了出来,轻轻的关上房门,望着安柔神秘兮兮的笑:“睿睿生日,叔叔都送睿睿礼物的,叔叔生日里,睿睿当然要回送礼物的,姥爷跟睿睿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安柔定定的看着安睿,初回国那阵子,安睿将对尼尔斯的称呼由“准爸爸”直接提升为“爸爸”,随后和施洛辰慢慢接触上,便将对尼尔斯的称呼从“爸爸”又降为“准爸爸”。直到那一天,安睿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偷偷的钻进了施洛辰的房间后,便将对尼尔斯的称呼又由“准爸爸”再降为“叔叔”了。是了,今天是尼尔斯的生日,安睿想要送尼尔斯礼物也不怎么奇怪。安柔看着尼尔斯紧闭的房门,微微俯下虚软的身子轻问着安睿:“叔叔还没醒?”

安睿重重的点头:“不但睿睿会赖床,叔叔也赖床了哦,睿睿亲了他,他都没醒来。”

听见这一句,安柔的心如猫儿的软蹄轻轻踩过,说不出的温软感动,柔柔的笑了,轻声的问:“你送给叔叔的礼物,就是一个吻?”

安睿摇了摇头,笑得灿烂:“睿睿还告诉叔叔,他是睿睿最喜欢的好叔叔。”

安柔一愣:“这句话是你送给尼尔斯叔叔的礼物?”

安睿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了:“睿睿送给叔叔的生日礼物是一幅画,睿睿亲手画的,画了足足半个月哦!”

安柔问:“什么画要你画那么久?”

安睿回答:“人鱼公主。”

一门之隔,被安睿糗为“赖床”的尼尔斯睁着眼睛望着窗上悬着的一串海贝风铃。那是安柔领着安睿去海边度假,将捡回来的海贝挑选之后,亲手穿了这串风铃。安柔喜欢这些小东西,只是生活并不能全凭着喜好来,是以,她如今已经很少摆弄这些小挂件,不是淡了喜好,而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由着她凭着性子过活。安睿喜欢收集一些小玩意,这个喜好完全承袭自安柔。尼尔斯无法忘记安柔坐在一堆海贝里,眼睛亮晶晶的摆弄着半成型的风铃的画面,那样的生动、夺目,瞬间在他淡如止水的心湖投上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激起涟漪阵阵。他笑着问她:“忙什么呢?”

她同样笑眯眯的回他:“将大海的孩子收集起来,每当有风吹过,便能听见海的声音,送给你,让你时时能听见大海在唱歌给你听。”

从此,他带着“大海的孩子”,陪着她上山下河,与奸商佞人周旋,无论世界各地,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有安柔穿着的风铃在,只是,她从未留意过。床头柜上摆了一本诗集,也是安柔送他的,他将这诗集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已经摆了好些日子,总幻想着安柔会走进他的房间,偶然间看见这本诗集,只要她随手翻翻,就能发现他的心意,可她从不曾踏入他的房间半步。听着耳畔安睿将对他的称呼改为“叔叔”,心头涌起一阵阵的酸,苦涩的笑,伸手拿过那本诗集,打开,里面有两张定好的机票,日期是8月7号明天早晨的,他希望到时候两张都能派的上用场,他跟她说,她肯定会点头,只是他不希望她是因为执着恩情,情非得已的同意跟他走。将机票放在一旁,坐起身子,在诗集素雅的扉页上写上了一行隽秀的汉字,深刻有力,力透纸背,徘徊又徘徊之后,他终于看懂了自己的心。只是,为时晚矣!拿起放在他枕畔的画,触目所及,大片大片的蓝。安睿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在国外获过幼儿组绘画大赛金奖。在别的孩子单纯演绎绘画的技巧时,安睿已经可以通过自己的画笔,诠释出一个脱于年纪成长的孩子的内心世界。大片大片的蓝色上面,有着四个抽象的人形。这幅画标注的是《海的女儿》,曾经,他和安柔讲过,他是安徒生,而今,安睿送他一幅《海的女儿》,画面的中间,是小人鱼和王子,还有一个人鱼娃娃,而远离那和谐的一面,是讲故事的安徒生。安睿将安徒生的脸也画在了这幅画上了,那个小家伙,用一个孩子的思维方式,处理着一个属于成人世界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要一切各归其位,对谁都好!安睿从不在安柔面前要爸爸,可不代表他不问自己的爸爸,安柔从没将施洛辰对自己的伤害告诉过安睿,所以在安睿心里,他的爸爸从来都是完美的。何况,施洛辰近来表现的是这样的好,安睿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从安睿的画到安柔的风铃,尼尔斯的笑更加的涩然。那是大海在歌唱,还是让他聆听消失了的人鱼公主在歌唱?永安大厦五层,厚重的窗帘将晨曦完完全全阻挡在了施洛辰的世界外。这些日子他又像当年的拼命三郎,白天完全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加班到半夜,然后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到永安大厦附近的夜市叫上一碗馄饨或是龙须面,吃完后,徒步走回永安大厦,然后走楼梯,一步步的爬上五楼的公寓。他在重复着雪兰当年的行迹,然后终于懂了雪兰说他送她的房子是样板间的意思。推开门,奢华整洁,却没有半点人气。将疲乏至极的身体抛进沙发,点开电视,看磨难重重的女主角哭问着;老天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施洛辰的心一点点的陷落。彼年,她也曾坐在这里,看着类似的电视剧,心里想着他又在哪个女人身体上驰骋,就如此刻,他脑子里想着,她是不是会和尼尔斯共进晚餐,燃上双烛,喝一点点酒,酒后,顺理成章的走进同一个房间?然后,陷落的心彻底拧紧,红酒适合调情,要麻痹思维却有些难度,然后他开白酒,将那价值不菲的陈酿当老白干,对着酒瓶子豪饮,拼命将自己灌醉。身体麻痹了,脑子却愈发清晰,他记得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记得她在他身下承~欢时,每一声细碎的呻吟,想着想着,身体便紧绷了起来,他竟是如此的渴望着她!从前,他有了欲~望,就去随便抓个女人,约会,开房,释放自己,年近而立,还要相信什么人生漫漫,那么这个人,肯定还适用稚气未脱的形容词。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爸爸只活到四十五岁,他爷爷更短寿,将将三十来岁就没了,说不准他哪天遇上个什么意外,也死了,何必苦了自己?如今,他忍着,咀嚼着这种无法挣脱的痛楚,只因为易天南同他说:“爱情,应该是两个人的事,你偏偏要拉进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当布景,你当那是情趣,可在爱你的女人眼里,那不过是下流。”

在厉娜和思思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在安柔躺在医院里沉睡时,他去到戴静蓉的坟前。那么多年,他终于明白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奶奶因为私心,怕他会恨她,所以隐藏起了事实,让他去恨死了的,无法为自己辩驳的无辜的戴静蓉。不过,那样一个女人,即便是活着,也不会为自己辩驳些什么,所以,所有人的私心,便全堆放在她身上,让她孱弱的肩头扛起如山般沉重的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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