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匠名叫张子虔,在河西畈这地方打了一辈子铁。他父亲是打铁的,他儿子也是打铁的。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他儿子的儿子多半还是打铁的。他的铁打的好,好到什么程度?柴刀斧头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锄头钉耙遇石碎石、遇木穿木。这不是吹牛皮,是真的,买的人都试验过。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最会打铸的是刀剑。
人都道张铁匠父子活好,只有年龄大点的人知道,其时他老子的活才叫好呢,传到张子虔这里就差了些,到他儿子张铁汉那里又强一些,也真是怪了。 住在滥泥畈那里的人还知道,这张铁匠最拿手的不是打铁,而是唱歌,他唱得一首好山歌,比他老子和儿子唱的都好,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唱的啥意思。 “这是张铁汉家吗?”正在打铁的张子虔父子突然听到这声问,抬头就看见院子里站着四个人,张铁匠家来朋友了。
“父亲,大帅来了。”张铁匠的儿子张铁汉看了一眼领头走进来的人,赶紧向父亲介绍到,他知道,这位朋友父亲还没见过。
“不知大帅大驾光临,子虔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张子虔立刻上前拜倒,一边拿眼睛往上瞅,想要看清楚自己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见拜的是一个头戴黑斗笠,脸捂黑纱,身披黑色披风的黑衣人。再看旁边的人,似乎也不陌生,一个大和尚,不是广化寺里的慧成又是谁?还有个年轻人,似乎是萧圣人的儿子吧。
那黑衣人上前扶起张子虔道:“张叔叔言重了,你们祖孙三代这些年辛苦了。”看着张子虔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他笑道:“我这里有一件物什,想必张叔叔也有所耳闻”,说着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盒,打开来从盒中拿出一件物什,却是一艘小小的石船。他将石船举起来让众人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刻着“石船起航我起义”几个阴文。
张子虔盯着石船看了半天,激动不已,将那四位朋友让进了里屋。 “大帅,您怎么亲自来了?”张铁汉开口问到。
“唔,明兄,你给大家都互相介绍下。”那大帅对身后的一年轻人道。
张铁汉赶忙道:“不用了,这位明公子、慧成大师,还有萧公子,我们父子都是认得的。”慧成有些意外,自己在广化寺算不上名人,由于职业原因,公开出来的时候也不多,这两人居然能认识自己。 明宗夏微微颔首,对张铁匠父子抱拳道:“前次多有得罪,还望张叔叔和铁汉兄不计前嫌。”
“当然当然,大家都是兄弟嘛,怎么会计较呢?”
张子虔没想到,这大帅已经得到了重庆明家的助力,本来有些犹豫不决,现在跟随大帅的脚步更坚定了。
“嗯,好,现在我们大家都是一条心的,那么为了共同的事业,有件事需要一起商量下。”那黑衣人说完这句话回头看了看明宗夏:“明兄能做主吗?”
明宗夏喉头动了一下道:“我能做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次明天明亮跟着我一起出川,都牺牲了,回去肯定免不了被三叔责罚,倒时还望大帅能替我美言。”
对于这件事,明宗夏一来的确害怕三叔的责罚,另一方面也想表明一种有条件合作的态度。
“你是在怪本帅没有带出他们?”那黑衣人盛气凌人地道,隔着黑纱,仿佛依然能从他眼睛里看到一股不容置疑的光芒,不禁让在场的几位吓了一个哆嗦。
“不……不是,我是想请大帅给个指示,这件事情我该怎么向三叔交代。”“你不用交代,他很快会来到这里。”
那黑衣人斩钉截铁地道。
明宗夏依然半信半疑,这么多年来,天夏会宗主明湘可是没离开川蜀半步,真的会亲自东来吗?只是他也没胆再驳大帅的话了。从广化寺离开后,他就识趣地将《金刚经变图》交给了大帅。他知道,即使这两样都到了手,没有他明家的一条线索,他们仍然找不到天完宝藏。当然,他也是在进入洞中之后才知道他们明家守护的秘密可能跟这天完宝藏有关。必须尽快通知三叔,想办法找到徐皇之墓。 “怎么?不相信本帅?”那黑衣人微怒道。
“没有没有,我相信大帅,那么我就先代表天夏会来听候大帅差遣。”于是,这屋子里,被称为大帅的黑衣人、张铁匠父子、天夏会的明宗夏、广化寺的慧成和尚、圣人堂的萧无妄六人开了一个秘密之会。 “如今,我们拥有《金石经》《金刚经变图》,萧家的誓言,想要找到宝藏,还需要你们张家和明家的誓言。”
那黑衣人不容置疑地道。
“张家的誓言?我想请问,大帅何以知道我们张家有一份誓言?”张子虔一脸的困惑与惊奇。
“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找到铁汉兄吗?”“还请大帅明示。”
“也罢,今天,我就先给你们讲讲这宝藏。当年,我皇爷爷在罗田多云山中起事,在蕲水称帝建制,后遭元军围剿失利,又转入山中游击,其后虽势力复振,然亲信臂膀如彭莹玉等皆战死。皇爷爷未免再次失利后无重振之资,乃借回乡之机暗藏宝藏于多云山中,而将寻宝线索分予部下多人,独留一《金石经》在身上。后《金石经》辗转被我所得,方知其内容为一首诗,诗云:‘山东无田种剑,中垸有汉卖刀。英雄若知首反,圣人助尔上天。’在慧成大师的参悟下,乃知最后一句可能与圣人堂的萧圣人有关。本来此‘圣人’应该指萧家谨守的圣人之业,但恰逢萧无妄令尊萧远复人称‘萧圣人’。拜访之下,那萧圣人抵命不从,说绝无此事,但无妄兄颇识大体,将秘密告知于我,并交出了《金刚经变图》。经与无妄兄探讨,才明白第三句一语双关,既指举义,又指首句应反义作解,这才得出“山东无田”对的可能是“河西有畈”,也就是河西畈,至于种剑,应该与刀有关,这样想就想到了贵府。于是我们夜探贵府,当看见你家工棚里那把倒插着的大刀时就明白了,种剑就是插刀,这把大刀就是信物,在最显眼的地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信物。这时就撞见了铁汉兄,后面的你们都知道。”
这黑衣人原来正是元末天完政权皇帝徐寿辉之孙徐豪,他并没有说《金石经》是慧成从独尊寺偷出来的,也没有言明自己真正的身份,前次欺骗萧圣人说大哥已辞世,自己执其信物代为举义,他就不相信,这次干脆就直接以嫡长孙的身份示人了。 “原来如此。不错,我当时见有人偷偷摸了进来,以为是歹人,出门追赶,打斗不过。第二天收到了一封匿名约见信,这才见到了大帅。回来告诉我父亲后,父亲才跟我说起我们家为徐皇陛下守护秘密的使命,知道大帅乃徐皇世子,便命我积极联络。”
张铁汉道。
“好了,说吧,你们家的誓言是什么?”“立刀为信,铸铁为业,歌声为号,守护祖陵,勤修苦练,以助君威。”
“哈哈……好,好一个勤修苦练,以助君威。”
徐豪高兴不已,抚掌大笑。
突然,他止住了笑,继续问到“你们这誓言中提到守护祖陵,不知说的是哪个祖陵?”张子虔回道:“哦……这说的是徐皇冲附近的徐皇祖陵,在上次被这位明兄弟他们探查之后,我们就去探查过,就是个空塚,什么都没有。”
徐豪嗯了一声,显是已经知道了这事,随后扭头对明宗夏道:“你们明家的呢?有何信物或者誓言吗?”
“我们家?我们从没听说过什么誓言啊!”
明宗夏惊讶道。
徐豪看了明宗夏一眼,也觉得当初祖父蒙难的时候,明玉珍已率军深入川蜀了,应该不会获得什么寻宝线索,于是背过手去,对萧无妄道:“你确定你家老头子去了中垸?”“我确定。”
萧无妄很想搏得大帅的好感,因此很自然地出卖了父亲,他甚至觉得母亲也是支持他的。不过,他还是非常羡慕张铁汉,如果能像他一样,老子能跟儿子一条心地支持徐大帅该多好啊,也不用自己这么为难了。
“以《金石经》看来,我们寻找宝藏应该需要三家的参与,目前,肖、张两家都已在列,萧家的信物是《金刚经变图》,我猜测应该是一幅寻宝地图,张家的信物是那把大刀,目前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是否还有其他信物以及怎么使用这些信物,可能还需要其他家族的参与。”慧成突然插话道。
“这刀?大帅……实不相瞒,这刀似乎并无人能提起,家父生前也未曾告诉我如何才能提起。”张子虔苦恼道。
众人皆是好奇,于是纷纷转到那大刀边,轮番上阵,终是不能拔起大刀,又不能损毁了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刀既然连大帅都拔不出来,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没人能拔起来,不如就先放这里,等有办法再来试试吧。”萧无妄的话倒是获得了大家的共鸣。
“大帅刚才不是说还有另外一家吗,不知是哪家?”慧成的疑问,也代表了大家的疑问。
“应该是中垸的明家,我们两家世代交好。”萧无妄道。
明宗夏吃了一惊,哪个中垸?居然在这边还有个姓明的,不知跟自己家有何关系?这事情,一定得跟三叔好好说道。 “是的,我们两家世代交好,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几人商量毕,当即出发,往西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