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抬手,朝自己面上扇了一巴掌,一个红肿的手印立时便出现,“是我要大人多带随从,这才泄露了行踪!”
程恒威拦他,见他面上红痕,语气无奈,“住手,我又未曾怪你,此事并非你的失误,那些人既盯上了我,早晚会有这一出。”
一路跟到曲水阁,显然早有预谋。小福退到一旁,眼眶仍是红着,显然十分歉疚。尹子染瞧着场景变幻,见程恒威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倒不是她冷漠,只是这事发生在曲水阁,且她又清楚程恒威行踪,这般看来,嫌疑实在深重。不过随后,她倒是明白了,为何程恒威会如此信任曲水阁。程恒威面带庆幸,看向了温良夜,“多亏温公子出手相助,制住了那杀手,不然今日程某真得交代在此处。”
想到那杀手凌厉的杀招,程恒威仍心有余悸。尹子染心中一动,这才意识到,竟是温良夜救了程恒威,朝他看去,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隐隐猜测,他或许也想成为程恒威的学生,毕竟考取功名,于每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最终目标。可温良夜若要离开,那她该当如何……曲水阁才刚开业,就此关门么?一连串念头自尹子染脑中闪过,但也只是一瞬间,这事很快便被她暂时抛到了脑后。几人说话间,地上的杀手悠悠转醒,立时便成了众人的视线中心。那杀手刚转醒,便被一群人盯着,眸光先是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认清了自己处境,面上神色也由迷茫,转为了惊恐。赵丰瑞上前审问,剑眉压低,模样十分迫人,“你是何人派来的。”
那杀手眸光四处瞧了一圈,见周围人多,他手脚又被捆着,知晓难以逃走,这才瑟缩说话,“我只是收了钱,有人叫我来曲水阁杀个人。”
“那人是何形容。”
“那人也蒙面,瞧不见模样,我实在不知。”
杀手见赵丰瑞凑近,出声哀求,“这位老爷,求求您了,我还未曾杀过一个人,只是太穷了,这才收了钱,求您莫要报官,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能被官府抓起来。”
他此时还不知,被他哀求这人便是县令本人,根本无需报官。这杀手一问三不知,瞧那形容又不似伪装,倒像真是被人利用,赵丰瑞思忖片刻,还是叫人先带他去了衙门。这一日的饮茶可谓不欢而散。尹子染心中打鼓,送程恒威一行人离开。但到得门口,程恒威却放慢了步子,与温良夜同走,眸光扫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上头一片红痕,显然是伤了,眸中的喜爱丝毫不遮掩,“你可愿与我回京,做我的学生?”
温良夜不居功,不自傲,举手投足间皆是高人风范,这样的学生,程恒威当真是越瞧越满意。温良夜抬起的步子,有一瞬的迟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沉静,他对上程恒威视线,明白对方的提携之意。但仍是摇头,“良夜谢过大人,但还请大人恕罪,良夜无法离开揽月镇。”
程恒威并未预料,会遭到温良夜拒绝,眉头一挑,仍是劝说,“以你的才学,若潜心学上一段时日,前途不可限量,留在此地做生意,生活虽安逸,但却是埋没了你的才华。”
他劝的苦口婆心,却见温良夜视线飘远,似乎并未仔细倾听。程恒威略略扬眉,对温良夜的忽视刚生出些不满,但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却瞧见了等在门口的尹子染。小丫头眸光狡黠,盯着他二人这头,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不住的朝温良夜递眼色,叫他跟程恒威说话。温良夜收回视线,眸光却柔和了几分,薄唇微勾,真挚道,“还请大人恕罪,良夜无意离开此处,只要那人在的地方,哪怕并无功名利禄,良夜也甘之如饴。”
初读四书五经,温良夜也有满腹雄才大略,想着考取功名,换得旁人仰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于他而言反而无关轻重了,而留在这闭塞的揽月镇,陪着那个鲁莽的小丫头,瞧她巧笑嫣兮,瞧她面红耳赤,甚至瞧她焦躁不安,都叫温良夜一颗心满满当当,再无一丝空余。程恒威神色微变,哪能瞧不出。温良夜现下的意思,分明是要陪着尹子染留在此处,甚至不惜放弃金榜题名的机会。预料到他未来前途,却眼睁睁瞧他埋没才华,程恒威实在不舍,恨铁不成钢之下,语气也急了几分,“你可知晓你今日放弃的是什么!”
程恒威的话带了责备之意。温良夜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再次躬身,俊秀的眉眼之间,也爬上了几分歉意,“良夜十分清楚。”
程恒威真心提携,温良夜并非不懂,但他心中已经装进了那人,便再难放下,更是不舍得离开。尹子染远远的,瞧见温良夜躬身行礼,还以为拜师这事成了,不免欣喜,面上笑颜也灿烂了几分,连方才杀手袭来的紧张,都被冲淡了几分。但她却不知,程恒威数次劝说,换得的皆是温良夜的拒绝,失望之余,倒是灰了心。他叹了口气,“罢了,你既不愿,那程某也无法逼迫。”
话毕,程恒威复又叹气,出了曲水阁的大门。有了先前那事,小福更加警惕,带人将程恒威团团围起,护着他往县令府而去。那杀手一事还未曾调查清楚,是以今日无法返京,只能先去县令府暂住。等人都走远了,尹子染这才关了茶楼的大门,她虽不清楚,为何程恒威临走前深深瞧了她一眼,但仍是长舒了一口气。她朝温良夜走来,心有余悸道,“亏着程大人无碍,不然曲水阁便完了。”
不说她作为掌柜是否能洗脱嫌疑,便是调查期间,恐怕也不能开门了。但好在温良夜救了程恒威,还与他相谈甚欢,想来成为他的学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