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北坐在炕里头，听说有人找过来了，赶紧回头看。见到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走进了院子，长的挺好看，就是那种见到了就会让你感觉舒服。娟子进了屋，小乐娘穿鞋下地打招呼。“大妹子，吃饭了没。”
“还没吃呢，饭刚刚放到锅里头，我们家那口子烧火呢。”
林北北没吭声，不过也没冷着脸子。“在这吃一口啊。”
小乐娘对谁都挺好的。“不吃了，我过来有点事。”
娟子有点局促。“要是借钱啥的就别开口了，村子里都让你家接遍了，也没见你们还钱。有句话不该说，但我还是想说，占便宜发不了财。”
娟子的脸色变得挺难看，好半天也没吭声。“有什么话说吧。”
林北北点了一支烟，感觉这女人有点可怜巴巴的。“我就是想求你把我们家的地给翻了，钱我们指定给，就是得缓几天。”
王小乐听了以后冷笑。“缓几天，你们家欠了一屁股饥荒，然后吃的比谁家不好。赶紧回去吧，别让我说不好听的。”
女人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最后啥也没说出来。回到家里以后，陈冬已经把玉米饼子放在桌子上了。旁边是咸菜疙瘩。还有一块用来蹭嘴的猪皮。娟子再也受不了了，拿起来桌子上的猪皮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后踏上了两脚。“就知道出去吹牛，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摆什么谱。”
陈冬看见自己出门用的道具被扔了，心疼的弯下腰捡起来，一边擦上面的灰一边骂人。“你以为我不想说实话吗，但是，人敬有的，狗咬丑的，外人要是知道咱们家这么穷，谁还能搭理咱们。”
娟子气哭了，“你出去吹牛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被人家看不起，人家都说咱们不是人。抠门，吝啬，占便宜。”
……村子的东面有一颗百年的大槐树，槐树下面住着一户人家。屋里头的灯光有点昏暗，勉强能看出来人长的是个什么模样。男主人叫陈夏，是陈冬的弟弟，正在给他娘梳头。老太太得病两年了，哥们两个想尽了办法，老太太的病就是不见好。今天老太太看着有点精神，正在跟儿子聊天。“快种地了，你们去你大哥那边商量一下，看看今年都种点啥玩意。”
“娘，你不用操心，我一会就去。”
陈夏点头，都收拾完了让闺女在家里头照顾奶奶，他跟着媳妇两个人去了陈冬家。“咱们两家种地的钱都没有了，可咋整。”
媳妇叹了口气。陈夏没吱声。老太太看屋里头没别人了，把孙女叫了过来，“丫头，你去给奶奶买一代油茶面去，我这里有钱。”
老太太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钱递了过去。孙女接过来钱以后去了，临走之前还交代奶奶让她别乱动。小孙女走了以后，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穿鞋下地。她知道自己拖累人，如果不是自己，老大能舔着脸去跟人家借钱。以前老大两口子那可是最要脸的人，现在可到好，被整个村子里头骂，谁家都不待见他们。要是这样下去，他们家在村子里是没法呆了。老二他们家的孩子因为给她治病都不上学了，还有老大家，天天上顿下顿就是棒子面加咸菜，这玩意谁能受得了。想想就心疼。老太太把自己的衣服好好的规整一下，临走了，即便是穷，也要给自己一个最体面的死法。以前，刚开始得病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那时候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死了，外面人指定会笑话老大老二。现在不害怕了，笑话就笑话吧，总比因为她一个人把这两家人全都给拖累了。尤其是今天，听说老大为了省钱翻地，打算讹人家，差点让人家给砸死。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她。造孽啊，老天爷怎么就不让自己一下子就死了，早点死早点过去跟老头子团聚不也挺好的。老太太收拾好了以后出了家门，手里头拎着一包耗子药。死也不能死在家里头，她这种死属于横死的，要是在家里头，对家里面不好，虽然她不是干白事的，但是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多了，也都知道一些。老太太原本是打算走的离开村子，可是，刚刚走到了村子头就走不动了。靠在了路边的一颗老槐树，朝着家的方向看了过去，眼泪止不住的下来了。人这辈子舍不得的太多了，最后看了一眼以后，下定了决心，把耗子药塞进嘴巴里。吞进去以后就看见老二家的孙女回来了，孙女一边开大门一边喊，“奶。我给你买回来了，小卖店的张婆子没要钱，说可怜咱们家。”
孙女进门，没看见人，把油茶面打开，闻了闻，感觉可香了。拿了一个杯子，然后舀了两勺放了进去，拿起来炉子上的开水冲好了放在一边。又朝着外面喊，“奶，你还没完事啊。”
孙女以为奶奶去厕所了，侧耳听了听，也没听到里面有声音，然后从屋子里出去，去厕所里面找人。厕所里没有，房前屋后也都找了，也没看见，这才着急了。一边哭一边往外跑，打算去找他爹去。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林北北开车准备回家。差一点撞上，幸亏林北北刹车来的及时，停了下来。伸出来头，想要埋怨两句，看见小闺女眼泪汪汪的，也就没舍得说她。小闺女朝着林北北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哭着喊，“爹，我奶奶不见了。”
林北北摇了摇头，开车回家。刚出了村子，就看见有条狗朝着路边使劲咬。骂了一句，刚要开走，恍恍惚惚的看见了一个人坐在树下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林北北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停车下来，回头仔细看，这才看见了一个老太太闭着眼睛看着老槐树。虽然是春天了，可是，夜里头还是挺冷的。这老太太谁家的，怎么在这儿。林北北走过去，“老人家，你家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