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眉本以为他会看在皇后和侧妃的面上,听得进去两句,只是她也忘记自己的夫君乃是当朝左相,岂容她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当着自己女儿和府中下人的面上。见他发怒,柳叶眉便不敢再说,只低着头吃饭。龙震天看见她身后的了尘,想起她今天说的话,不由得更加的生气,沉着一张脸怒道:“你看你都找了些什么人伺候?身边就没有一个上得台面的,连个婢子也半点规矩都不懂,这当家这么久,竟一点长进都没有。可见昔日被姜氏压着你,也是你咎由自取的!”
站在柳叶眉身边的了尘听得此话,眉目微微抬起,嘴角有一抹讥诮的冷意。青衣眸光一抬,嘴角有一丝冷笑,姜氏?他是拿姜氏来跟柳叶眉比么?姜氏做了什么,杀人夺子,欺压了大娘二十年,最后还让大娘含着莫大的悲愤死去。柳叶眉做了什么?不过就是在饭桌上嘀咕了几句,让他没点面子罢了,他如今言下之意,柳叶眉便是连姜氏都比不起了。她缓缓地放下筷子,眸子淡淡一扬,对龙震天道:“父亲,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大娘被姜氏这样害死,也是咎由自取?”
龙震天面容有瞬间的凝滞,他恨姜氏入骨,但是,刚才却拿姜氏跟柳叶眉相比,可见,他也是一时愤怒了。朱秀芳连忙打圆场,“好了,吃饭,吃饭吧!”
青衣却猛地把桌面上的东西往地下一扫,凤鸣路是她心中的逆鳞,谁也触不得。姜氏害死了大娘,但是现在在他口中,却胜于柳叶眉,叫她如何不痛不恨?众人被她的反应惊住了,一时间,竟没有人上前安慰她。反倒是柳叶眉身后的了尘,悄然走到青衣身边,轻声道:“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吃饭皇帝大,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吃完饭再说,而且,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青衣仿佛被雷击中,一把拉起了尘,眸子里有难以置信的神色,泪水瞬间就爬满了眼眶,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了尘从怀里掏出手绢,柔和一笑,“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就不怕人笑话娘娘么?”
众人惊疑地看着青衣,不明白她为何对着一个下人委屈掉泪。了尘注意到众人的眸光,微微福身道:“婢子僭越了!”
青衣收敛心神,问道:“你在何人身边伺候?”
了尘应道:“回娘娘,婢子是三夫人身边的侍女!”
“本宫瞧你这身衣裳的针脚,跟本宫大娘的飞脚针一模一样,一时感触,这种绣法,是我大娘独创的,你从何处学来?”
青衣此话一出,大家才恍然大悟,难怪她方才会看着了尘掉眼泪,原来是瞧见了大夫人独特的针法,只是若像她所言这是大夫人独创的针法,了尘又不是入府太久,她从何处学来的?了尘回道:“其实这种针法非大夫人独创,而是凤府二爷凤子俊的夫人与大夫人一同研出的,婢子原先在凤二夫人身边当差,遂学了一些,只是终究不如大夫人和凤二夫人精巧!”
“你原先在凤府当差?后为何又从凤府来到此处?不对啊,了尘,我记得当初你说家穷,请求入府为婢,我问过你在何处当过差,你说没有!”
柳叶眉凝眉道。“回三夫人的话,婢子这样说也是有苦衷的,容婢子晚点再跟三夫人回禀个清楚明白!”
了尘道。龙震天刚才被青衣那举动吓住了,如今见青衣注意力放在这女婢身上,方才的愤怒似乎已经消减,他的心也安定了一些,遂对柳叶眉道:“你看你,连人家什么来路都不知道,便敢留在身边了,若是心怀叵测的人,岂不是要连累我相府遭殃?”
青衣淡淡地道:“会连累相府的,绝非三姨娘,爹,你该好好琢磨一下你身边这个女子的来历了!”
龙震天见她旧事重提,不由得皱眉道:“你虽是当今皇后,可如今在这府中便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的事情!”
“父亲,你一向理智聪明,莫非就没有怀疑过凌如霜这个时候出现在你身边会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人悉心安排?”
龙震天讥讽地笑了,“到底如霜得罪了你什么?你要处处针对她?昨夜你就不该让她以夫人之尊去熬药,还连累了那丫头一条性命,虽说你是皇后,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可到底也是人命一条,莫非你就半点怜惜之心都没有么?”
青衣眸光一扬,冷冷地道:“昔日祖父卧病在床,也是我大娘亲自煎药伺候,当初父亲怎不说大娘不该以夫人之尊去煎药?同一件事情,我大娘做是理所应当,她做便是我刻意刁难了是吗?”
龙震天听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凤鸣路出来压他,不由得也生气了,“你不必把你大娘抬出来,她若是在世,也不会愿意你去欺压旁人,她是那样心地善良的女子!”
“心地善良便该被人欺压么?”
青衣声音越发尖锐起来,“何曾见父亲这样为大娘说过半句好话?且不说大娘,就说三娘四娘,为你生儿育女,为这个家呕心沥血,你又何曾怜惜过半句?”
龙震天面容一怒,眸光里燃起两簇炽盛的火苗,“你若是硬要曲解为父的话,为父也无话可说,但是,你休要在为父面前提起你大娘,她宅心仁厚,若知你今日对为父咄咄相逼,连一个和她相似的人都容不下,她指定不会开心!”
“也请相爷不要把其他女子和我大娘相比,我大娘素有女中诸葛之称,绝不会如此糊涂明知道被人设计利用也懵然不知,而那女子心肠歹毒,连给我大娘提鞋都不配!”
青衣眸光冷凝地道。了尘在青衣身后,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青衣深呼吸一口,冷冷地道:“这顿饭,我吃不下!”
说罢,拂袖而去。龙震天见她走了,也沉着一张脸走了。龙震天回到翡翠阁,凌如霜正在用膳。她并无不适,不过是怕被青衣刁难,所以不愿意出去见她。见龙震天气呼呼地回来,她软声问道:“怎么了?”
龙震天抬头用严厉的眸光盯着她,盯得凌如霜心里发毛,面容一紧,又问了一句,“到底出什么事了?”
龙震天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反扣,疼得凌如霜当下便叫了起来,“哎呀,放手,疼死我了!”
龙震天厉声道:“说,是谁让你接近本相的?”
凌如霜疼得直掉眼泪,委屈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嘴硬?你就那么巧出现在我面前?分明是有人指使你来迷惑本相的,那人是谁?”
龙震天在瞧见她眼泪的那一瞬间,心陡然一软,但是还是强忍住怜惜继续厉声喝问。凌如霜咬了咬唇,眸子里闪过一丝倔强,忍住泪水哽咽发气道:“是,就是有人指使我来迷惑你的,那你杀了我就是了,但是你要问我是谁指使我来的,也休要问了,我不知道,你杀了我吧,就当我从来没爱上过你!”
说完,把头往右侧一扭,梨花带雨,贝齿咬唇,说不出的委屈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