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房,楚非池那拿着房间里面的座机电话给康为良打过去,让他去查刚才有谁给他打过电话。他从抽屉里面拿了一包烟出来,抽了支出来点燃,等着康为良回电话过来。青烟从嘴巴里面吐出来,腾云驾雾般,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狭长的眼睛半眯着。脸上的笑渐渐敛去,眸子变得深谙,已然不是刚才在主卧时候的轻松。眼眸中甚至蒙上了一层阴影,脑海中全是郁欢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把我留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个开始,绝对不是结束。郁欢的性格,绝对会让她做出更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放她走?不,设想了一百种结果,唯独没有让郁欢走这一种。算了,本来郁欢回来这件事已经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可他还是把她留下来,让那些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牵扯进来这么多人。要是这时候再放手,等于之前承受的都变得没有意义。脑海中越发的清楚,也没有再被那些混乱的情绪给占据。而后,康为良的电话来了,告诉他查到刚刚是岑姗打过来的电话,电话打了七分三十五秒。七分三十五秒,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岑姗能告诉郁欢什么,才会让她气到砸了手机?她在生气。楚非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郁欢还能为他生气,也就说明她心里对他依然还有感情。可到底,是逼了她。窗前,一个全身上下只裹着浴巾的男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又多了几分的肃杀。“您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忍不住的,康为良问了一句,明明晚上就有人在夜归人里面看到楚非池,康为良只能找人把消息给压下去。楚非池眉心拧着,在沈家别墅的日子过得太宁静,让他甚至忘记回去,忘记那些在他肩膀上的事情。“明天……算了,后天。”
……郁欢努力平复下来,刚才被楚非池的不要脸给弄得一团乱,后来还因为裴馨宁的出现而忘记岑姗打过来的那一通电话。等到房间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等到她冷静下来,那些话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里面重复,挥之不去。刚才被楚非池碰过的地方只觉得火辣辣的难受,被他亲过的唇也只有恶心。可她身体里面怀着孩子,怀着证明他们两个曾经有着亲密关系的证据。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是真的难受!她赶忙冲到浴室里面,把刚才吃下去的燕窝全部都给吐出来了,连带着晚饭也一道给吐出来!整个人虚脱一般的坐在地上手扶在马桶上。脑海中想到两个字——孕吐。思绪不由得乱了,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想得到她此刻平坦的小腹里面的确是怀着一个孩子的,怀着她和楚非池的孩子,怀着她和仇人的孩子!孩子生下来以后呢?她没办法直面这个从她身上掉出来的孩子,一旦见到它,就会想到它父亲,就会想到过去的种种!而后,放在房间的手机响了起来,明显不是刚才被她砸掉的楚非池的手机。是她的。她起身,冲了马桶,转身往浴室外面走去。铃声从床上传来,老远的,郁欢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那不勒斯来的。整理好情绪,郁欢才接了电话。“妈,”被修饰过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状况。“老半天才接电话,还以为你怎么了。”
林清欢嗔怪道,“在那边都不记着给我打个电话,害我担心。”
“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哼!”
林清欢轻哼一声。有力气生气,就说明她身体还不错,郁欢放心不少。“我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了。”
“很快?”
林清欢语气颇为意外,“和非池一起过来?过来提亲啊?”
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林清欢是知道楚非池和岑姗结婚的,怎么这时候问起这样的问题?郁欢不知该如何作答,所以干脆就不回答。“和非池一起回来也好,你哥马上就要和乔虞结婚,你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是要回来。”
“哥回家了?”
“他不回家还能回哪儿?他不回来我怎么知道你在宁城好不好?”
郁欢忽然间觉得胸口一滞,她似乎都能想到郁乾满脸正经地和林清欢胡说八道,把宁城这边糟糕的情况说的要多好有多好。鼻头一酸,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其实二婚怎么说,放在我们以前那个时代,不被人接受。但是现在时代开放,结婚离婚也很普遍,你不要介意那么多,也不要动不动就给非池甩脸色。”
“我哪有?”
郁欢忍不住说了一句,林清欢怎么就帮楚非池在说话呢?这么偏袒他!“你是我养出来的女儿,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
郁欢沉默。“好了,我就和你说这么多,你哥也在旁边,你和他说说话吧!”
一听到郁乾的名字,郁欢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就连坐姿都不觉地端正了很多,好像郁乾就在她面前一样。只听电话那头林清欢对郁乾道:“欢欢电话,她要和你说话。”
先是沉默,又听到林清欢说:“说让她留在那边的人是你,现在不高兴的还是你,真是麻烦。不接就不接。”
郁欢听到电话那头的话,其实心中早就猜到了七八,郁乾的不管她,只是为了让她自己做出决定,不再干涉她的决定。甚至还瞒着林清欢关于五年前的一切。郁乾该是生自己的气的,恨铁不成钢,所以现在连电话都不肯接她的。垂下头,郁欢觉得自己对不起郁霁月,对不起林清欢,也对不起郁乾。可正当她愧疚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郁乾硬邦邦的声音。“出院了?”
听到郁乾的声音,郁欢的身子一僵,机械地回答道:“出院了,现在住在沈家别墅。”
“沈家?”
郁乾明显犹豫了一下,“哦,沈家。”
大概是知道了这个“沈家”是哪个“沈家”。“哥……”要说的话太多,却不止从何说起。郁乾也没有给郁欢这个机会,道:“欢欢,事情瞒了你五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增加你的负担,我不知道言叔和你说过什么。但你记着,那件事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
“如果爸还在,也不希望你心中有恨,他更愿意在干净的环境中成长。你爱楚非池,觉得和他在一起你会开心,我不阻拦你。“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觉得是楚非池害的我们家家破人亡。欢欢,你要明白,如果他不那么做,会有更多家庭遭遇不幸。“欢欢,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的话,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愿意吗?郁欢在脑海中把郁乾告诉自己的事情理清楚,又觉得楚非池不是那么的十恶不赦。他究竟做了什么?是举报了一个违法的人错了?他没错,他做了最正确的事情,却伤害了一个最爱他的人。“哥,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回去好不好?”
听到郁欢的话,郁乾瞳孔一缩,是不相信她会说那种话,他明白郁欢的意思。“舍得吗?”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滴在地毯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说的我都明白,他什么都没做错,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没办法心无嫌隙地和他在一起,也没办法狠心地拿掉这个孩子,更没办法在漫长岁月中抚养他的孩子。哥,我这样是不是很绝情很自私?”
感觉到一丁点的疼痛,就要转移出去,把痛苦转嫁给别人。更是能狠心地不要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比她更狠心的母亲了。“你是我妹妹,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郁乾的一句话,让郁欢的眼泪更像是决堤一般,止也止不住,一颗颗地砸在地毯上。她哭,郁乾并没有挂电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听着她低低的抽噎。好久,她才平复过来,擦掉了脸上的泪,“你和乔虞什么时候结婚?”
“年底。她是天之骄女,婚礼马虎不得。”
不知为何,郁欢总感觉到郁乾对这个婚礼有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感觉,就像他完成手中一个又一个具有挑战性的合作。于是,她问:“你爱乔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