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嗅到了胜利的味道!……金使在早朝面子丢尽,但是图纸已经到手,他心底里还以为得了大便宜。为了掩饰,他逢人便借题发挥,哭丧着脸卖惨。这日蹲在丽正门外,刚好看到下朝出来的百官,金使拉住何铸,痛哭流涕,“何大人呐!你也曾经作为使臣出使我朝,使者受辱,等同于我朝受辱,万大人万大人……至今都还没给本使一个说法!”
李九云双手抄袖中,不屑地撇嘴看过来,“金使莫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刚好让万大人抓住了把柄吧?”
因为之前严良打探秦桧尸身的状况,曾与李九云有过几次交谈,但是李九云对他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很不喜欢,便特意拉开了距离。可是上次御史台拿账簿说事,一夕之间,严良就被当场洗脱贪污罪名,李九云才对严良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按照他对官场浮沉的见解,严良绝对不是一般的“贪官”!此时看到他有要附和自己的意思,便笑道:“严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严良定定望了一眼李九云,眼珠子狡黠一转,“李大人此言差矣,我朝一重孝,二重客,金使最为尊客,就算真做错什么,也不该让他当场出丑不是?”
金使再次听到为自己说话的,精神头一下子就有了,急忙道:“还是几位大人明理,就算本使做了什么……”“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九云不适时宜地打断他,金使顿时语塞。金使意识到自己差点中了圈套,继续往门前走去,边走边诉苦,猜测不到内情的文官们都不好意思了。仿佛把他轰出垂拱殿的,是自己干的一样。但是被金使说的无法辩驳之后,只好把所有的锅都甩在了万航的头上,“万大人真是不失礼数,有失我大朝风范!”
丽正门前这一出,还没到晌午就传到了赵构的耳中。第二日,金使被请到了大殿上。他一路走上前去时,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往两侧的队列中打量,生怕万航对他进行伏击。直到来到赵构前,见到那张春风和煦的脸,都没有见到万航本人时,他才彻底放下心来。礼节之后,赵构破天荒地站起来走下龙椅,来到金使面前,道:“我朝有新的决定,可能关乎到金使的前程,要不要听听?”
何铸听到这里,连忙走出队列,温和道:“前日之事,金使着实受委屈了,我为那番无礼行径感到耻辱,再者我朝作为上国,理应抱有怜悯之心。所以,经过我朝廷议,决定平价出售粮食,不知道金使意下如何?”
金使完全没想到,这次上朝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原本他以为自己只能得到道歉的客套话,就算是那样,他也准备接受了,必定万航的确是知道实情的。在不确定他是否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金使明白,见好就好,才是最明智的。图纸已经是大功一件,粮食要是再到手,自己的前程一定是布满鲜花和掌声的。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分外为难。他双手一垂,长袖搭在身侧,随意荡着,可怜巴巴道:“本使感念皇帝一番好意,眼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接受的这般勉强,语调中还有些不忿,大臣中不少人都变了脸色。但是终究参不透其中奥义,便没人再出列说些什么。金使走出大殿后,心情雀跃地差点飞起来,步伐也轻快了许多,走出皇宫时,还破天荒地跟守卫在一侧的赵泽川道别。回到馆驿的金使,心情大好,当夜就着人备了酒席,跟随从跟来的亲卫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日头东升西落,月亮圆了又缺。可惜评价粮却像泥牛入海,完全没了动静。他日日翘首以待,这天终于坐不住了,自己气冲冲地进了宫。一路走来,心情总算是平复了许多。站在殿上,他焦急地询问道:“平价粮的出售合约迟迟未定,本使实在等不及了,才前来催促,还望皇上给个说法。”
赵构轻叹着,抬手支在额头,一脸愁容地看向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孙纪元走上前来,正色道:“回禀官家,我朝民间的粮价与金使到来前相比,已经翻了五倍有余。如今粮料院设在各处的粮仓欲增加存量,都已经无法购入。百姓扛着铜板买粮,已经渐渐成为常态。各粮铺为等待高价,都实行了限购,有的人家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连夜排队等候粮铺开业。这种现象被民间文人做了详细描述,临安壹号报纸上日日连载,金使不会没瞧见吧?”
孙纪元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把金使问的哑口无言。他以为平价粮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几日除了品尝各大酒楼的美食,还曾去过瓦子寻欢作乐,哪里顾得上看报纸?他扭头看向孙纪元的脸,见他一身正气,不像万航那种神秘莫测的模样,便信了几分。“不是朕不想供应平价粮给贵国以解燃眉之急,只不过国内这般情形,尚无对策,实在是没有办法。当然金使端的是聪慧,若是能有法子扭转困局,那对两朝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嗨!这球踢的!金使也听过徽宗赵佶是个踢球高手,没成想他的儿子也得了真传,一推一拉两番说辞,就把难题推到了自己身上。这么看来,平价粮供应不出,倒像是自己脑子不好使导致的?李九云平素里鲜少露出笑容,听完赵构的话,差点笑出声来。韩世忠从没听过赵构用这样的话怼人,仔细一揣摩,话里话外与万某人真有些相似了!朝中谁人是傻瓜。赵构话音刚落,内涵外延就在大家心中蔓延开来。要是放在以前,秦桧为相的时候,金使步步紧逼之下,不仅平价粮,平价盐,一切皆可平价的,早就给安排上了。到底是万航有些手段,这才多久啊,就让一切万象更新了!金使吃了瘪,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是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如果不是真这般为难,任凭赵构和百官再怎么做戏也骗不了自己的。回到馆驿后,他立刻派出人手,假扮良民混在队伍中打探消息。果然,一切都如孙纪元所言,粮食价格疯涨的厉害,导致民怨沸腾,有些饥民不得不拖家带口哭诉着央求插队。可是人人自危之下,谁敢把仅存的机会让给别人呢!由此引发的推搡踩踏不计其数,临安府的捕快为这些事每日忙的不可开交。确凿证据面前,金使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