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沽谊嬷嬷问道。“王爷说了要把后院的美人遣散出去,至于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你和呼延总管自己去考虑吧,我这趟去贡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不过,我希望等我回来之后,后院已经被腾空出来了。”
九音命人把呼延总管请来,简单交代了几句让沽谊嬷嬷和呼延总管打理王府的事务,再修书一封命人送去给凤盟的紫云姑娘后,才和如画一道来到王府正前院。院里,泾川带领着九位十八骑的兄弟静候在一旁。九音在如画的陪同下上了马车,其他人也一跃上马,为数十五人的车队匆匆离开逸王府,迅速向城门赶去。这次,不仅如画和青瞳陪同在侧,就连拓拔惠儿和红袖也被九音一同带上,她如今身子不像当初去凤栖时那般轻松,多了一个要保护的小生命,行事自然不能再过于大意。小手不觉落在腹上,心里百感交集。本是想着送风辰夜离开的事后告诉她自己怀有身孕的事,不想出了倾城这事,大人奔波,孩子也跟着受累,她没能力让他在安逸的环境下慢慢成长,但她将来一定会给他最大的关爱,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姑娘。”
身旁,如画的呼唤缓缓响起。九音吓了一跳,落在腹间的手迅速拿开。她居然一时大意,在如画面前暴露了太多的感情,这举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她看了去。如画是四个姑娘中最细心的一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那日离开王府后,到闹市里寻大夫看诊的。迎上她不安中闪动着关怀的目光,九音轻吐了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情终是瞒不过去了。她贴身伺候自己那么久,她有多久没来月事,她比谁都清楚。“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她笑得无奈,或许这事上也不该瞒着如画,毕竟她已经想通了以后留在逸王府,等风辰夜凯旋回来,也等她找到倾城,把他安全带回来之后,她会从此过上平淡安静的生活。再过不了两个月,自己身子的情况也会暴露,说不说也是一样。“多久了?”
如画的目光落在她的腹中,其实之前早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姑娘不让她问,她便什么都没问,只是生活上多了几分细心和关注罢了。“快一个月了。”
九音平静道。如画心头微微紧了紧,摇头叹息道:“姑娘这次不应该出门的,从皇城去贡月,路途遥远,旅程艰辛,而女子孕期头三个月是最受不得苦的。”
九音没有说话,这些常识从前也曾听闻,但,倾城出了事,她怎么可能不在意?虽然她清楚自己爱上风辰夜,但,如她所说,她放不下战倾城,至少目前来说放不下。不管世人如何骂她水性杨花,也改变不了她心里装着两个男人的事实,做了决定留在风辰夜身边,不代表她可以把倾城彻底驱逐出心门之外。更何况,倾城直到离开皇城的前一刻还执意认定她是他未来的娘子……“这些日子让大家加强点防守,我会照顾好自己。”
良久后,她忽然道。如画一怔,微微心惊着:“姑娘是不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只是猜测。”
贡月那两个老嬷嬷被杀,战倾城被伏击,很明显,当年主事的人还在背后兴风作浪,但这次,她怕的是那人已经知道了战倾城的身份,否则不会几次三番对倾城出手。但,连战倾城的去向和行动都如此了若指掌甚至还事先设好埋伏,抢在倾城前头把人灭口,若不是背后那人太厉害,那便是他们身边有了内奸。那内奸,是逸王府的人还是倾城的人?九音心里其实一直不好受,出了为可能存在的内奸感到心寒,也在担心着战倾城的安危。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镇定,但眼底偶尔闪过的忧虑还是会将她的心事泄露无疑。若是王府有内奸,那么她们这一趟出门,也将会险境重重。马车依然在官道上疾行,车轮压过地上砂石所发出的声响,盖过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姑娘这次带着十八骑的人出门,可有什么想法?”
如画忽然问道。九音已经把战倾城遭受伏击的事情跟她简要说过一遍,九音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到了。闻言,九音的目光不自觉往车窗外望去。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去,看不清前方的一切,只能偶尔看到守在马车一旁的青瞳的侧脸。青瞳和泾川走在马车两侧,自然是为了守护她,其实她心里有点不安,如果内奸是泾川,凭青瞳和如画不一定能敌得过他。泾川是十八骑里武功最厉害的,但他跟随在风辰夜身边的日子也是最长,把消息出卖给背后那人的人,会是他吗?九音不说话,如画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知道很多话不是随意能说出口的,只好把所有疑问咽回到肚子里。她从一旁抓来软毯叠好,铺在九音身旁,以眼神示意她稍微让位。九音会意,轻轻移了移身子,等如画把软毯铺好在她原来的位置上后,才重新坐下。“看这样子快要出皇城了。”
如画又把一堆被褥高高叠起堆放在九音身旁,往车窗外望了一眼,回眸看着九音道:“姑娘先歇会,午时停下来歇息,我再喊姑娘起来。”
“好。”
九音也不推却,这时候能保留一点体力便是一点,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半分精力也浪费不得。大概是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哪怕马车一直在颠簸,在这样的环境下,九音居然还能睡过去,甚至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这份睡功,连如画都不觉对她佩服得紧。如果不是她的眉宇间一直蓄着淡淡的愁容,如画会认为她这会睡得极为香甜,但她清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哪怕在睡梦中,九音的心也完全没有轻松过。车队离开皇城后,很快便进入一片密、林,虽然还是官道,但道上两旁全是深山野林,完全看不到半点人烟。晌午,车队在林中停了下来。如画把九音喊醒,扶着她下了马车,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清洗了一番。回来时,大家已经各自找了地方歇着,泾川为九音铺好了一处歇息处,把干粮和水囊递给她,他道:“姑娘,今夜走不出这片密林,夜里得要在外头露宿,以目前的速度来看,大概要到明日傍晚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
九音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忽然问道:“可还有其他小道能更快到达贡月?”
泾川一怔,顿时有点为难。王爷出门前曾再三交待要保护好九音,捷径不是没有,但,总是有危险存在,他不敢随意冒险。看得出他的犹豫,九音浅笑道:“无妨,有你们在身边,我很放心,你该知道事情的紧急性,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贡月。”
他知道,将军的安危也是他记挂的事情,他自己心里也急得很,但,他还是无法确定。“还有一条道,路上得要经过两条江河,两片山脉,路途艰辛,姑娘不一定熬得过。”
“可以快多少?”
九音问。泾川想了想,才道:“若是在官道上行走,以我们目前的脚程,十日后能到贡月,若是走捷道,快则六日,但只在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
九音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的“阻拦”,便是意外情况。他是不是也在想着些什么?九音和如画互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九音才道:“官道和捷道的分岔路在哪里?”
“这片密、林的尽头便是。”
“好,今夜我好好想想,明日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姑娘……”泾川有些许为难,他是这次出行的指挥,自然希望可以明确路线,如此也好早点准备好相应的应对措施。尤其听九音的意思,似乎更趋向于走捷道,若走捷道,还得命人先行去铺路。“好好歇着吧,一炷香之后立即上路。”
九音不再理会他,与如画一起啃着干粮。他无奈,只好走到一旁,随意啃了几口干粮,吃饱喝足的同时,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等到大伙回到自己的位置,九音和如画也上了马车之后,大家却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人。“石生去哪了?”
青瞳策马来到泾川跟前,沉声问道。泾川摇了摇头,刚才大家都在这里,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去向。石生的马依然被栓在一旁的树杆上,正在安安静静地啃着青草,可他人却不见了踪影。他策马回到马车前,对着车里的人恭敬道:“姑娘,石生离队,我们是否可以先行,给他留下信号让他随后跟上?”
离队的事时有发生,若是为了一人耽误,不值。车厢里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九音轻柔的声音:“你们从前如何赶路的如今便也如何,这种事情你比我在行,以后无需问我。”
泾川沉声应着,策马回到车厢一侧,看着前路朗声道:“铁柱,沿途给石生留下记号,让他跟上,其余人立即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