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见，更何况九音一直戴着凤冠，珠帘遮脸，见了和没见没什么区别。早就听说逸王府里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战神战倾城，另一位是西楚圣女，但他不知道那圣女居然纠缠在两个男人之间，让从来不愿意亲近女子的七皇弟向父皇提婚，也让素来狂傲的四皇兄在羌芜匆匆赶回，只为了阻止这一场婚礼。哪怕不知道过去在三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从四皇兄的眼底他却看到了深情和认定，也看到了绝望和痛苦，那是从来不曾在逸王爷脸上眼底浮现过的奇观。再看了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眼，他才轻叹了一声，追上了风慕瑾的脚步。两人一路返回前厅，途中并未交谈过半句。迈进大厅之后，风慕瑾来到九音身旁，抬头看着坐在首位的慕清容浅笑道：“母妃，四皇兄只怕是太高兴多喝了两杯，请母妃不要介怀。”
慕清容早就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如今听他这么说，她摆了摆手淡言道：“继续吧，只差最后一礼了。”
喜娘也在震撼中回过神来，走到两人身旁轻声道：“请瑾王爷和瑾王妃夫妻交拜。”
那声音不仅轻微，还带着一点点不安和困惑，与刚才风辰夜未曾到达之前的明朗和喜悦完全是天渊之别。可是，大家没有介意，这时候还有谁会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九音定定看着风慕瑾，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她抿着唇面无表情地与他互拜了下去。最终在喜娘一声“礼成”之后，风慕瑾与九音别过宾客们，一道回了他们的寝房。如画和青瞳守在在寝房外，对于前院的事情尚未来得及去打听，这会儿见风慕瑾与九音回来，只见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九音，眼红红的，分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如画迎了过去，以眼神询问，可九音却完全没有看她一眼，就连进门的时候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谁在身旁都不知道。风慕瑾看了如画一眼，淡言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知道刚才在大厅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画和青瞳互视了一眼后，便安静退出了房门，找人打听去了。看着木然坐在软榻上的九音，风慕瑾步到她跟前，取下她头上的凤冠，垂眸盯着她小巧的脸温言道：“他比你想象得要强悍，不会有事的。”
九音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十指。她不担心他的身体有事，哪怕他看起来一副随时倒会下来的模样，她只怕自己伤了他的心，将来他心中的裂痕一生再也难以缝补。哪怕补了回来，会不会永远有一条伤疤存在？想起他对自己的呼唤，想到他那句“只要她回来，他便会原谅她”，一想，眼眶便又止不住一阵酸涩，眼泪差点溢出。数日之前她才告诉过自己一定要坚强，要学会冷静，这一刻竟又如此失控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所选的这一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风慕瑾拉来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伸手拉了她的小手，用力握着：“我知道你难过，可你腹中还有着他的孩儿。”
他顿了顿，凝神静听，没发现四周有任何异象才继续道：“你就算不为他，也为你的孩儿着想，别让自己更难过了，我已经命人到逸王府去照看着，一有异动，消息立即会传回来，别怕。”
“他是不是一路赶回来，从未歇息过？”
她忽然抬头迎上他温柔的目光，问出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风慕瑾没有回答她，可他哪怕没有亲眼见四皇兄回来途中的模样，也能想象。能以这么快的时间赶到，只怕这一路上连马背都未曾离开过半分。九音浅浅一笑，笑得凄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地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的方式？”
风慕瑾还是没有说话，许多问题其实连他也没办法告诉她答案，又或者说不管是谁的答案，也没人可以向她证明是完全正确的。人生有很多选择，当你置身其中的时候，是非对错总是难以辨别。“你后悔了吗？”
他忽然问道。九音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良久才道：“我从答应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学着不让自己回头去看……”“你可以回头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风慕瑾站了起来，本想到桌上给她倒上一杯清茶，可当看到那两杯安安静静放在桌上的合卺酒，脸色便又不自觉沉了下去。他浅浅一笑，走到桌旁执起两个杯子，把两杯酒全灌进自己的腹中。看着他的举动，不知为什么九音竟忽然看到他一身藏不住的孤独和寂寞。合卺酒，竟是他一人喝光的，他是不是想好了这辈子再也不娶妻了？“慕瑾……”“你不用担心他，逸王府里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和宫医，再不行，这几日皇城里也似出现了一个叫鬼医的，传闻医术出众，若是四皇兄情况真的危急，我会命人把他请回来，让他给四皇兄诊治。”
“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她幽幽叹息，知道风辰夜哪怕身体严重受损也总会有好起来的一日，可她给他的伤害，那是谁也无法去救治的。“听我的，别想那么多，安心留在谨王府，事情很快便会过去。”
风慕瑾回眸看着她，温言安抚道。“你……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她站了起来，举步向他走去，看着他认真问道：“你知道你母妃的身份吗？我是说……她的出生和背景你都了解吗？”
风慕瑾大掌一紧，用力盯着她小巧的脸，半响才搁下杯子往软榻走去：“你在怀疑些什么？”
“我知道我不应该怀疑，只是忍不住要这么想。”
看来他对他母妃的过去还是很清楚的，那么，他对容贵妃是不是也曾怀疑过？九音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风慕瑾，虽然连沧海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懂得《清灵之音》，也虽然风慕瑾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旁人根本无法猜透的，可是，她不怀疑他，从头到尾一点也没有怀疑过。“我母妃的出生是上天安排的，她无法选择。”
他在软榻上坐了下去，看着她温言道：“或许有些问题我也无法给你答案，你若是想知道便自己用心去看，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清灵之音》是不是你母妃教的？”
“不是。”
他倚在床头，斜眼看她，一副慵懒的模样。可九音却分明在这份慵懒中看到几许沉痛和哀伤。“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是你自己选择不去打听。”
他轻吐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才道：“是我师父所教，她是沧族的人，恕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她曾经是沧族的罪人，被沧族的上一任女皇驱逐出境。”
“你是说……那个在沧都的战乱中死去的沧族女皇？”
九音心里不知闪过些什么，不自觉向他走近。风慕瑾摇头：“不是，是上一任，是那位战死的年轻女皇的母亲。”
九音明白了，原来说的是上一辈的事情，那么，只怕他师父的年纪也不少了。“我师父曾经和沧都皇族里某位王爷交好，《清灵之音》是那位王爷教他的。”
风慕瑾又道。九音想起沧海跟她说过的事情，《清灵之音》是皇室里某位王爷所创，可那位王爷却含冤死在狱中。他死了之后《清灵之音》也失传了，却不想由他曾经交好的朋友流传了出去。“那你师父现在……”“我不知道，我已经有五年没见过她。”
九音在他身旁坐了下去，微微思索着，并没有继续细问。倒是风慕瑾笑道：“其实我对沧族的事情了解不多，大多都是我母妃以及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母妃没有向你隐瞒她的身份吗？”
这点倒是有些出乎九音的意料。如此坦荡荡的，倒是不太像会做坏事的人。“她为何要隐瞒？”
风慕瑾挑了挑眉，笑得清淡：“她和玉皇后……也便是四皇兄的母后，她们都曾经是沧族四大长老之一，只是刚上任长老之位，沧都皇族便生起了动乱，好几位亲王身陷牢狱，就连四大长老也被牵连到。”
那些事情他并未亲眼所见，因此说起来的时候也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其中一位被判了终身囚禁，另外三位被驱逐出境，我母妃和玉皇后便是其中被驱逐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