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靖王,总觉得他与皇帝相貌比端王更为相似。只是眉尾那道伤疤破坏了本身英俊的相貌,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侍女上了茶,陆瓒示意左右人退出大厅。“殿下此时来访,是与陛下北巡却霜有关?”
陆瓒开门见山地道。靖王长指转了转茶杯,粗糙指腹轻轻摩挲着温暖白釉。陆瓒看着这双手,想起的却是宣帝。二人同是壮年,容貌相近,便是连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一模一样。听说靖王幼时与皇帝相处甚欢,兴许是两人在一处久了,连人带习惯都变得相似了吧。“孤掌禁卫军,琢一是使持节,自然有必要提前打个招呼。”
靖王安然道,“且本就相邻,早便该交好。只是孤前些日子负伤在身,这才闭门谢客。”
陆瓒颔首道:“臣听闻殿下不见客,也未敢叨扰,还望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哪里的事。”
靖王又道,“你我邻居,不必过于生分。我也有小字,私下称我‘元叡’便好。”
陆瓒摸不清他为何与自己近乎,以为是陆四受宠,他也有心拉拢,便没有想太多。何况自己也不是个扭捏之人,便直接唤他“元叡”。二人从鹿苑聊到帝王北巡期间京畿布防,越聊越是投机,直到日暮昏黄。最后陆瓒提议他留下用膳,靖王也爽快应了。奶母朱氏提了食盒进院子,恰好看到三小姐在修剪她种的那一院粉玫。“这些事下人做便好,哪里好由你亲自动手。”
朱氏说着,便要招负责绿植的家丁来。陆瑷并未回头,小心地避开了玫瑰枝上的锯齿,直起身子道:“不必。粉玫娇嫩,那些粗人不会伺候它们。”
朱氏又言:“忙活完了,也该用膳。知道三小姐晚上用不多,恰好大公子同靖王殿下在院里用膳,前院便做了些易克化的膳食让老奴给您…”“谁?!”
陆瑷脸色一变,“谁在前院?!”
朱氏不知道她为何反应这么大,有些茫然,只得答道:“是靖王殿下,大公子正同靖王殿下喝酒呢…”陆瑷咬了咬嘴唇,对朱氏道:“食盒拿回去,我不想吃。”
朱氏正要再劝,又听她道:“将院门锁好了,把柏萍叫过来。”
不等人回话,陆瑷便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窗边,依然有些惊魂未定。手边恰好有一支细长碧玉簪,想了想,将它埋在枕头下。柏萍进来时不忘环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仍是谨慎地将门窗关好。“奴听说靖王殿下来了府上。”
柏萍压低声音道,“奴想,既然是咱们的地盘,殿下定然不会不顾自己脸面行事。”
陆瑷冷声道:“你看他像是顾脸面的人?”
柏萍也没了法子,只得道:“今日奴便在外间榻上歇着,殿下纵然再恣意妄行,也不会选在人前吧!”
主仆二人合计了一番,又检查了一番门窗后,这才忐忑不安地睡下。不知是何时入睡的,幸好一整夜平安无虞。次日一早,柏萍先醒过来。检查了门窗后才放下心。她推醒了陆瑷小声道:“纵然行事再狂浪,可终究是皇室中人,不会不要脸面。既然他答应了以后不来扰您,想来是能办到的。”
陆瑷攥紧了手指,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嫁人,不想跟他再有任何来往…那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从此以后烂在肚里。若是以后不小心碰到了他,也不能被旁人瞧见异样。”
柏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姐放心,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便教奴一头撞死。”
陆瑷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哪里就这么严重?如今听说小四得宠,就连大哥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我也不用无头苍蝇似的去求人了…母亲曾说,人要向前看。咱们也要向前看,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你看,现在咱们可不就是天天有人捧着吗?”
柏萍这才肯笑了:“小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