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殿内,几位嫔御正同慕容太妃道安。慕容太妃瞧了瞧,见平日里最爱做功夫的大李嫔没来,便问李娴:“你姐姐今日怎未来?”
“近日换季,姐姐身上有些不适,担心过了病气给太妃。”
李娴解释道,“姐姐还说,中秋前身子大好了,定要来亲自向您请安。”
全若珍与阿满相视一眼,心中通透。她笑道:“身子不好?那我可得去看看李姐姐,一会儿就劳驾李娴妹妹带路。”
李娴烦她烦到了极点,莫说让全若珍进宣光殿,便是同她说话都觉得膈应。李娴便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人就不劳您惦记了。”
全若珍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姐妹俩常常一道出现在明光殿,今日李妩没来,定然是有什么事儿。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这李妩看着不声不响,实则是个诡计多端的坏女子。保不准就是她同亲王有染,怕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在宣光殿养身子呢。全若珍打定主意追究到底,便不理会李娴直白的拒绝,直接对崔灵素她们道:“徽音殿和含章殿的两位位分高,平日也不出门,后宫统共不过咱们几个日日常相见的,李姐姐不舒服,没有不去看的道理。”
李娴正想再推拒,却听慕容太妃发了话。“看你们天天吵,难得你们有齐心的时候,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去吧。”
慕容太妃乐呵呵道,“说两句话便回自己宫里,夜里永巷风大,别吓着你们。”
全若珍得了令,赶紧道:“是,娘娘。”
说罢便起身对李娴道:“娴妹不带路吗?”
李娴白了她一眼,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宣光殿在哪儿,还用得着我带路?只是连太妃都发了话,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跟太妃告别后,领着一队嫔御回宣光殿。宣光殿离太妃的明光殿不远,出了明光殿向东走几步便是,硬说来算是邻居。嫔御中有自己宫院的,总共不过四人——徽音殿陆银屏自然不必多说,如今乃天子心头肉,巴不得将中宫显阳殿也给她;含章殿长孙明|慧,说是给她,倒不如说是给大皇子拓跋珣;再就是这二李。天子早年将一座主殿赐给姐妹二人,使其不必同全嫔等人一般住在掖庭。一来因为当年急需拉拢李氏,二来这对姐妹伺候得的确好。说来宣光殿也配有东阁西阁和左右侧殿,倒是比徽音殿和明光殿还大上一些,但到底与徽音殿不同,毕竟徽音殿与式乾殿、中宫一样,属太极殿宫院,想不见天子都难。而宣光殿与它们隔了道永巷,隶属后宫。地方大不大无所谓,只要能天天见到至尊,哪怕住在棺材板里也是殊荣。如今不受宠了,现在看来倒有些笑话。看笑话的人自然是全若珍,不过好歹她还记得自己是来探病的,便笑道:“常常经过宣光殿,说来还是头回进来。连侧殿都比我那永辉宫还要大,你们真是好福气。”
李娴看不惯她,自然觉得她话里话外都带刺,一点都不愿意搭理她。秋女史早就得了消息,听说众嫔御已经赶来,便早早地站到了檐下等着。见那一众美人下了步辇,她便迎了上来,自然也听到全若珍那番话。秋女史先见了礼,而后道:“奴是宣光殿女史秋娘,李嫔感恩诸位前来,特地在主殿设宴款待,请随奴来。”
秋女史是李氏的人,世家门阀的奴婢,便是嫔御也敬重几分。全若珍道:“我们看看李姐姐便走,不多叨扰。”
大名鼎鼎的全嫔秋女史自然认得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世家做事滴水不漏,哪怕恨得牙根痒痒面上也会做足了。秋女史笑:“哪里的话,快快请进。”
崔灵素与王晞道了声打扰,便跟在李嫔与全嫔后进了宣光殿大殿。宣光殿到底已有数年没进来过男人,加之较为宽绰,众嫔御乍一进去便觉凉风阵阵,有些瘆人。崔灵素向来柔弱,有些害怕地攥紧了王晞的手。全若珍扬袖遮住半张脸,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阿满忙递上帕子供她擦拭鼻子。全若珍抱怨道:“怎么阴气森森的…”李娴瞪了一眼她:“我贪凉,冰用得多了些。什么‘阴气森森’,旁人不打喷嚏就你打,怕是你的阴气更重吧!”
到了二李的地盘,全若珍自然不会蠢到再跟她对骂,由着她骂自己阴气重,在心头暗暗记下,想着改日一并还了。宣光殿的地面亦铺的金砖,宫人日日清理。红毯一路铺陈,引着众人入殿。红木矮几棉坐垫,都是汉女惯坐的。上首歪坐着一个病美人,正是李妩。李妩侧首道:“多谢诸位关心,请随意坐。”
她目下有红晕,看着倒真像病了的。全嫔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远远地坐去了她对面。崔灵素和王晞二人依然照着平日在太妃那处惯坐的位置坐了。李妩看了全若珍一眼,又笑了笑:“作甚离我这么远,左右不过是凉着了,又不传染。”
全若珍挑眉——她这次来自然不是看李妩病没病的,即便是李妩死了,她也不会多看这女人一眼。只是阿满说这二姐妹其中一个与亲王有染,她便来了兴趣,想盯着二人仔细瞧瞧,看能不能透过她们瞧出什么端倪来。李娴虽然常与她吵架斗嘴,到底常来向太妃请安。李妩倒有些可疑。不是她多心,实在是皇室男子都有些个特殊癖好,有时欲念不止便双眼发黑,加之鲜卑男子天赋异禀,稍不注意便能将女子折磨得半死不活。嫔御都领教过天子的厉害,早些年刀尖炭火上爬行的不必多说,最惨的则是那位晁女史,竟生生被割了喉,也不知道死前经历过什么人间炼狱。又一阵冷风吹来,让想起这事儿的全若珍抖了一下。她脸色并不好看,只能道:“看你如今倒真是病得很,你好好休息,玩会儿永巷起风,我也怕着凉。”
李娴挑眉——说来也是她,说走也是她,哪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呢?“怎么刚来又要走?怕我吃了你?”
李娴冷笑,“今儿谁都能走,就你全若珍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