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是有嫌疑,而不是证据确凿被立刑,此时的陆瓒依然十分体面,穿着去司空府登门拜访的那件织锦白袍,纻棉里衬也是熨烫过的,十分平整。他见了宇文宝姿,不谈自己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今日送了件礼物,收到了吗?”
宇文宝姿点头。又上前一步,想同他说话。陆瓒又道:“那就好。”
未等她开口,他便走了两步同她擦身而过,随即大步向前,跟着禁卫军一道慢慢消失在她视线。陆珍抱了抱陆瑷,咬牙切齿道:“小三,你别哭…哥哥又没做错,被人摆了一道而已。陛下定然会查明事情的原委,还哥哥一个清白!”
陆瑷认不清局势,倒不认为兄长会出什么事儿,只觉得自己这两年的青春都喂了狗。她擦了擦泪,又想起刚刚对大哥说话的那姑娘,便强忍欢笑打起精神来问宇文宝姿:“姑娘…是同我家大哥相熟?”
听人唤她,宇文宝姿这才回过神来。她看向姐妹二人,想了一想,还是点点头。虽然眼下情势紧张,但有韩楚璧在,陆珍也暂时不是太担心大哥的处境——顶多被陛下问上几句话,然后等小四妖妖娆娆地撒娇,最后便能接大哥回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宵禁,陆珍便开口挽留宇文宝姿:“那位黄毛…黄头发的姑娘,若是担心大哥,不妨今日就留在我们府中,一道等消息?”
“多谢,这倒不必了。”
宇文宝姿摇头,“我同家人说好,一会儿便要回去。”
说罢又翻身上了玉狮子,挥起马鞭疾驰而走。陆珍牵着陆瑷一道回了府,心里还琢磨着——大哥这万年铁树什么时候开的花,还开的是朵黄花。—晚间拓跋珣过来蹭饭。这是个安静孩子,毕竟在长孙明慧身边时也没有受过多少疼爱,吃东西乖乖巧巧,全然不似陆银屏小时候非要人喂,非要自己那套餐具。不喂或是自己餐具不在身边便不吃。天底下的小孩子这样多,总是无人疼惜的最先开始懂事。一顿饭吃得安静,只是碗筷无意间的碰撞能让人眼神聚在一处。陆银屏见父子俩吃饱喝足之后同时瞧向自己,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那个大的:“陛下老看臣妾做什么?”
拓跋渊收回了眼神,淡淡道:“没什么。”
陆银屏不信,挑着眉看他:“陛下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再看拓跋珣,正扬着小脸儿有些欲言又止。陆银屏唤舜华舜英进来收了碗筷,又对秋冬道:“你将佛奴带出去玩儿,别走远了,一会儿再回来。”
“外头起了风,是有些凉了,殿下要先加件衣裳。”
秋冬进来对拓跋珣伸手,“陛下和娘娘有话要谈,殿下请随奴来。”
拓跋珣毕竟年幼,心底还是想多亲近父母一些。灿灿的眼珠刚一转向狐狸精那处,见她一双美目喷火正瞧着父亲看。他顿时吓了一个激灵——狐狸精还好,母老虎可是惹不得的。于是赶紧跟着秋冬走了出去。儿子不在跟前,陆银屏便一点儿面子都不留。她站起身来,娇娇柔柔地走到拓跋渊身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道:“陛下今儿是怎么了?”
真男人不畏惧真老虎,只怕家中这只胭脂虎。这胭脂虎今日同往常一样光鲜亮丽,一张脸标致得像神女,嘴唇红润得像璎珞,只是眼睛像黑真珠,混在吉祥天的面容里俨然就坏了这一身的道行。“什么怎么了?”
他左手握住她的腰肢,听得拓跋珣同秋冬已经走得远了,便伸出右手来摸妖妃的后脑勺,打算一亲芳泽。陆银屏奇了怪,眼看着他靠得越来越近,赶紧将人推开了来。“不对劲儿。”
她摇头道,“你不对劲儿!”
她现今说话口音已经不如从前那样重,但是有一点儿。他学着她的口音道:“怎么就不对劲儿了?”
陆银屏眯着眼睛看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您真不知道,您每次心虚的时候,脚趾脚背都会弓起来?”
徽音殿的寝殿扑了软毛毯,谁进来都要脱鞋,他也不例外。天子低头——虽说穿了袜,但依旧可以看到两只脚的脚趾脚背都蜷缩着弓起。这…这谁能注意到?“朕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竟然被爱妃发现了。”
他实在是无奈,毕竟他心虚的时候实在少,并且多数还是在她跟前。只是没想到这小女子干啥不行吃啥不剩,那双眼睛倒挺好使。“怕了吧?不止是这,多的是您的把柄…”陆银屏哼哼道,“老实交代,您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事儿了?”
天子搂紧了她,商议着道:“咱们先说好,朕要说了你可不带生气的?”
这下陆银屏更加确信他一定背着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儿了。“您就放心吧!”
她将胸脯拍得一颤一颤,勾得人眼睛都快移不开,“谁生气谁是小狗。”
这下天子放了心,清了清嗓子,直接了当地道:“朕将陆瓒抓起来了。”
陆银屏赶紧低头看。拓跋渊拍了拍她的背:“你找什么呢?”
“我找我耳坠子。”
陆银屏没抬头,眼睛一直在地上打转,“我好像听错了,听成您将我大哥抓起来了…我耳坠子是不是掉了?没了它们我这听人说话老听不清楚…”天子心头狂跳——这比直接生气还让他难受。“没掉…好好的,正在你耳朵上呢…”他一开口便有些涩然。陆银屏摸了自己的耳朵,果然那俩坠子还在自己耳朵上。摸完耳朵再摸头,还是剩下的那仨,一个都没掉。陆银屏疑惑道:“那我怎么听着是您将我大哥抓起来了呢…”说罢,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渐渐睁大了眼睛。“你真把我大哥抓起来了?!”
天子赶紧道:“你先听朕说…”按照原来陆四的路数,这会儿肯定将他推到一边自己提着裙子扭腰走了。然而今儿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