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瑷一愣——怎么就这样着急?不过,外祖母的心思自己也是知道的——婚姻大事素来都要由长辈操持,之前因为退亲的事儿闹得几日里不曾消停。想来她在京中的时间不会呆得太久,不然也不会这样着急。不过,自己若是嫁了人,那还要怎么寻孩子?如今她在家中,不说完全自由,偶尔出去一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一旦嫁了人,进进出出有多少眼睛看着?别说找孩子,便是出趟门都难。若是不嫁…适龄女子,有什么理由不嫁人?陆瑷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旅人,正在一处山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而孩子的消息便像树上的野果,给予她从未有过的生的希望——可她同那枚果子之间却横亘了一道悬崖,想要触碰,极有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得付出代价。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去温刺史府上打听,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上端王府将孩子要回来——但这样一来的下场便是让父亲仅存的积威一丝不剩,让大哥成为朝堂上的笑柄,让小妹在后宫中被那些人指指点点,永宁伯府也将绝地翻身大张旗鼓地耻笑他们,届时整个陆家都会因她一人颜面扫地。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做到,更不要说她。“我知道了。”
她道,“马上过去。”
那婢女平静地离开,周围的人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是多么煎熬。打扮没花多长时间,一刻后她便到正厅,见着了太傅司马晦的夫人。她行了个礼后,站去了夏老夫人的身后。太傅的夫人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妪,慈眉善目,一看便是个热心肠的人,自打陆瑷进来后便盯着她瞧。上了年纪的人总爱说媒,这位夫人见了陆瑷,喜不自胜地对夏老夫人道:“老姐姐,我刚说什么来着?陆家风水好得很,几个孩子模样一个赛一个地漂亮。”
此类的话夏老夫人听得不少,却也客客气气地道:“什么风水不风水,只是他们生得巧,爹娘不好的地儿一点儿都没沾。”
“瞧您说的,什么生得巧不巧,一连四个模样都不错,还能是巧不巧的事了?”
说着,司马夫人倒有些感叹,“俩人走得早,撇下四个孩子。二小姐嫁得早,四小姐又进了宫,大公子还要撑着里里外外,唯独这三小姐是父母去后要办的头一茬事,谁成想教那起子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姐姐,倒也不是我多管闲事,原本我也不看好那永宁伯家的人,那家的夫人在京里头的名声便不大好,可碍着陆夫人定亲在前,我邻里邻居的实在不好说…”“无妨,这件事我起初也是不答应的,也是碍着那时她娘在,我一个外祖母也不好插手。”
夏老夫人摆手道,“如今吃够了亏,好歹脱身了。若是真嫁进了那家,那才真是委屈了老三。”
“的确,还好人没嫁过去,倒是万幸。”
司马夫人附和道,“原本这个时候我不该急着找姐姐商议,可现如今京中正有几位品貌上等的公子,实在是择婿的上上之选。宗室本说秋后要选妃,选到如今不知为何却没了影儿。再过上些日子,那些避在外头的贵女们一个个回来,到时候再挑便不如现在来得合时宜。”
“你同我想一处去了。”
夏老夫人点头道,“瀛州那边还有不少的事,我在京中也呆不长,想着亲眼见着她嫁了个好人家才能放心回去…你先提一提是什么样的人物,她觉着满意的话相看一下,如果说两头都愿意,就找人合一合生辰,差不多的话就能定下了。”
司马夫人也笑了,对着夏老夫人道:“这京中多少贵公子,能入眼的有不少,端的是看女方是什么样的人物。”
说着她抬眼目量了一下陆瑷,上上下下地将她扫视了一番,看得陆瑷有点儿发毛。“三小姐出身高贵,这就将那些家世差些的筛下去了。”
司马夫人继续道,“看这容貌和身段,但凡外貌上不得的台面的我也不会讲出来,就怕耽误了三小姐。”
“妹子是真上心。”
夏老夫人笑道,“外貌是次要,最要紧的是门当户对和那家的人品…”陆瑷听得有些讪讪——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听了许久的“相亲”二字,一直觉得遥远,如今真落到自己的头上,却让自己有种待价而沽的感觉。原来相亲的感觉同买卖差不多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的家财,便买同自己身份和财产相匹配的物件。价格过高的买不起,只能叹息;价格过低的一旦买回了家又不甘心。“三小姐这样的品貌家世,我这里正有两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寒暄了一番之后,司马夫人的话题步入正轨,“这打头的一个,便是那位御史台新上任的御史大人,出身极好,是定州崔氏的二公子。不仅是名门之后,模样我家大人也是见过的,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比皇室里的那几位还要出众,埋没不了三小姐…”此言一出,夏老夫人和陆瑷都有些尴尬。陆银屏同崔旃檀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都是两家一些人。太傅和夫人一直在元京,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往事。“这…还是换个人吧。”
夏老夫人开口道。“这是为何?”
司马夫人极为不解,“这位崔御史家世好,模样好,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佳婿之选。”
夏老夫人不好将陆四的事情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同崔老有些交情,两家孩子都见过,从小当做亲兄妹看的,没有那分意思…”司马夫人自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喜笑颜开道:“打小就认识?这敢情好!既然相熟,这不就能省下许多繁琐的事务?”
夏老夫人十分想将崔旃檀带过去,便扯了个谎道:“崔老自有属意的人选。”
司马夫人顿时觉得有些遗憾。“毕竟父母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又道,“还有一位,也绝对是品貌一流的人物。”
夏老夫人又被提起了兴趣:“说说看?”
司马夫人兴冲冲地道:“贺兰中郎将家的独子,贺兰问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