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见自己依然说不动她,又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想,你总得为家里人想想——万一这事儿被陛下发现了,大哥和小四他们怎么办?!”
陆瑷不住地摇头,道:“如果我不去…如果我不去,我能后悔一辈子…姐姐,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的…我实在是离不开他,我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事到如今,陆珍除了头晕就是头大——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都让她一个人摊上了。可陆瑷这种闷葫芦的性子,不是被逼到绝境了绝对不会开这个口。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姑娘碰上了这事儿都不会跟旁人说一个字儿,主动找到她这个做姐姐的门上,想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你知道你要是去了,万一被慕容擎的人抓到了会是什么下场?”
陆珍又问了一遍——这是她最关注的问题,她再疼爱妹妹,可是另一头是他们全家,稍有不慎就会害了他们整个陆家。陆瑷扬起了脸,眼睛还肿着,可神情却尤为严肃。“我既然来,心里已经有了谋算。”
陆瑷轻轻地道,“从前正是因为顾虑太多,殊不知失去的便也越多…姐姐放心,我不会被慕容擎的人抓到…即便抓到,我也有办法脱身…”陆珍心底也猜到了这个可能——像陆瑷这种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反而心里的打算最多。她既然能说出来,就证明她是真的想好了。只是作为一个姐姐,陆珍不能不劝一番——哪个姐姐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条道走到黑?能拉回来最好,拉不回来她也没办法,毕竟情这个字份量实在太重,人人都身不由己。“我劝不动你了?”
陆珍最后一次问道。陆瑷望着姐姐,眼眶红红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您劝不动…是我早就打算好了…”陆瑷上去抓她的手,“我来找姐姐商量,实则也是想要同你提前说一声…大哥和外祖母那儿我也会去说…只是…只是你是我姐姐,我先告诉了你,这样心里头踏实了,才敢告诉他们…”陆珍听得无可奈何,想摸摸她的头,又想起眼前这个妹妹已经不再是当年站在树荫底下偷偷看着她练功的妹妹了,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你…好自为之吧…”这样的姑娘,压根就劝不动,还劝她做什么——左右她已经吃了大亏,你就是杀了她,她的魂儿也会跟着她情郎去。这样硬着头皮向前闯的姑娘实在太多了,陆珍没想到自家一下出了两个——或者说她原本也该是这样的人,不过是同韩楚璧的路走得实在太顺,这才不至于沦落到三妹这般的境地。陆瑷得了姐姐的允许,心里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总有人知道这事儿了,忐忑的是后头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她。大哥看着温和,实则也是个严肃的人;外祖母就不用多说,古板到了极致,若是让她知道,恐怕被扒下来一层皮都是轻的。姐妹俩正要商议怎么同外祖母开这个口时,忽然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猎心同另外几个人的声音齐齐地响起——“二小姐…娘娘病倒了!”
姐妹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猎心不好敲门,又重复喊了一遍后,才见二小姐和三小姐从屋内走了出来。陆珍大步迈上来,揪着猎心问:“小四怎么了?!”
“我刚从宫里头回来,来时人明明还好好的…”陆瑷也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人突然病倒了?”
猎心心里难受,对她们解释道:“说是端王将一名幼儿带进宫献给陛下,陛下查到这幼儿是罪人之子,便让慕容大将军给处置了。可这孩子一早便被养进徽音殿,跟着咱们娘娘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吐了口血便厥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御医说是什么"血随气逆,气急攻心"的缘故。就在刚刚,大公子和老夫人已经进宫了…”猎心话刚说完,便见本来好好站着的三小姐也倒了下去。“怎么又厥过去一个?!”
猎心惊道。“鬼嚎什么?!”
陆珍抱着妹妹坐在地上,边掐她人中边高声吩咐,“还不去请大夫?!”
猎心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哭:“这是怎么个事儿…一个两个都病…门前的土让人撅走动了风水了这是…”—————————————————————————————————————陆瓒同夏老夫人一道入了宫后,径直被请进了前殿。前殿这处正聚了不少的人,见他们来后,秋冬和玉姹先迎了上来。“怎么回事?!”
陆瓒和夏老夫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本来人还好好的,还在跟我们和殿下说话,没想到一转脸鼻子嘴巴里就开始流血…”秋冬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地道,“看着既吓人又让人觉得难受…”“当时奴在配殿,看不真切,只听到陛下同大将军说将人处置的事,然后四小姐便晕倒了。”
玉姹平静地道,“御医诊断说是七情内伤,怒急攻心,这才吐血晕厥。”
夏老夫人一听,气得手杖都拿不住,“嗒嗒”地往地上戳着,不顾殿内还有诸多宫人看着,一手指着上首的龙椅怒道:“老身怎么说来着…这就是个火坑,跳进来就得折去半条命!老身一手带大的娇娇儿,便是养一辈子也不想让她进这个宫!如今可好,一个糊涂不说,另一个不知道珍重,这又将人折腾成这副样子…老身事事顺着她才将人养大,您身居九五何必同她这丫头计较,您由着她又能如何?她还能给您的江山折腾走不成?!您要是不愿惯着她,总有人愿意惯着!只要您开一句口,老身这就将人接走…”听着老夫人越骂越上瘾,唾沫星子都溅到他们几个人脸上,便是一向面瘫的玉姹表情也有些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