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楼下往来小班大贯不断,兴许是见惯了大腹便便的中年宾客,如今慕容擎一亮相惹得众女春心大动。韩楚璧还在外头犹豫要不要进的时候,早有几位貌美的大贯盯上了他。两名穿着杏黄团花襦裙的大贯走上前来,犹豫着开口:“您的朋友已经进去了,公子也不妨进去坐坐,就当舍些钱财给咱们姐妹。”
韩楚璧想了想还在家中的陆珍,心底有些不情愿,却又听那二人言;“家中有妻妾也不打紧的,咱们是水上的花萍,只爱钱,不缠人。若瞧不上咱们,里头还有能吹拉弹唱的姐姐,若都不喜欢,辟个清净地儿供您二人饮酒谈事。”
韩楚璧一错眼,觉得这垂花楼里的女子倒是有些手段——伸手不打笑脸人,话说到这份上,的确没有道理拒绝。只是心中惦记着陆珍,实在怕她知道了会误会,便客客气气地道:“多谢抬爱,二位还是将我朋友唤出来吧,我实在不能进。”
二女面面相觑,似乎也是见惯了他这样的忠贞男子,也未多纠缠,道了声稍待后进去寻慕容擎。片刻后,慕容擎从楼内大步走出。见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副被老鸨子戏弄过的雏鸡模样,蹙了眉嘲讽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韩楚璧脸一红,所幸皮肤本就有些黑,压根就看不出来。“你没有夫人,自然不懂得夫人的厉害。”
韩楚璧道,“喝酒找什么地方不能喝,偏要来玩弄女子?不想你看着洁身自好,倒是个玩得花的。小心还未成亲落下一身病来,跟张太常似的,拉尿都要蹲着,丢大脸…”慕容擎一张俊脸逐渐扭曲,白皙面皮上抽了几抽,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来叫你看个东西,你话怎么这样多?”
韩楚璧一听,以为这是慕容擎使的要将他骗进去的套路,忙摆手道:“里头全是女子,女子都一个样子,有什么可看的。没想到阿擎这么多年未娶夫人,想女人想这样魔怔…你休要引我进去,再这样我就不同你玩了…”慕容擎咬着牙根,恨不能当街将他打一顿。“随便你。”
慕容擎扬起下巴冲着他,“爱进进,不进滚。”
说罢抬脚又走了进去。刚刚那两名女子对着韩楚璧歉意一笑,忙提了裙摆追着慕容擎而去。韩楚璧想了又想,觉得刚刚下了慕容擎的面子,此刻进去不算机智——且慕容擎说要给自己看个东西…“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东西?阿擎真是想女人牝户想疯了。”
韩楚璧自然自语地走到垂花楼下南渠上那座拱桥,问小贩买了包炒冬瓜籽后坐在桥头打算等慕容擎完事。鲜卑人天生都长一副白面皮,慕容擎模样又俊秀,嘴角带着勾,乍看之下有些像养尊处优的浪|荡贵公子。自打端王将浮山接走之后,垂花楼再没有遇到过这样年轻俊俏的男子,霎时众女一涌而上,有些大着胆子的靠过来攀谈,胆子小的便在梯子上凭栏偷觑。慕容擎倒未点人,只留下了刚刚在门口的那两名女子,对她们道:“寻个高处的僻静房间。”
那二女有些受宠若惊,可面上浮现出为难之色来。“高处风光虽好,可早已被端王殿下揽下。”
二女诚实地道,“楼下倒还有几间,也是能望见整条南渠和宣阳门瞭望台,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慕容擎点了点头,跟着她二人上了楼。待一入房间后,却又将她们催了出去。两名大贯虽觉遗憾,却也不是纠缠客人的人,走时甚至贴心地关好了门。待人一走后,慕容擎立即翻出了窗户,不顾脚下离地百尺,轻松地翻去了浮山曾居住过的楼上。甫一入内,扑面而来的带着灰尘的樟木丸气味便刺入鼻腔。慕容擎断定,自浮山被迎入端王府后此处便应再也无人来过。浮山的闺房内除了应有的床榻摆设之外,无论是帘幔还是灯盏皆被撤去,入目是毫无点缀的空荡荡的四壁。慕容擎扫视了一圈之后,没有放弃任何一个藏污纳垢之处,细细查探一番之后均无所获。直到他看到了一扇门。眼前的门已经上了锁,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这对慕容擎而言未免有些简单,他直接上手扯断了锁,潜入那扇门内。—韩楚璧在桥头嗑完了一包炒冬瓜籽,不几时便觉得口渴。他正打算找处铺子喝茶时,见慕容从垂花楼内走了出来。韩楚璧一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眼,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既然身为好友,该问的话也一定要问出来才是:“你是虚还是怎么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慕容擎并未答话,只抿紧了嘴唇盯着一处看。韩楚璧以为他被伤了男儿的自尊,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宽慰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这男子有妄泄之症的可不少。来,我教你几个呼吸吐纳之法,对提气固精尤其有用。你天天练,下次再来定然能同那些女子鏖战上个把时辰…”慕容擎放下心事,终于反应过来韩楚璧在说什么。“荒唐!”
他斥了韩楚璧一句,随即转身便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走。韩楚璧以为他生了气,忙上去道歉。“你怎么回事儿?你没得病啊?”
慕容擎顿足,冷眼瞧他。韩楚璧又凑上来揽他肩膀,笑嘻嘻地道:“没有最好,我就说嘛,你年纪轻轻又是鲜卑大将,怎么可能这么快…哎?那你进去干嘛去了?”
慕容擎抬起了手,片刻之后却仍是垂下了。“没什么…”他道,“只是进去找了点儿东西…”韩楚璧来了兴致:“原来你真不是去尽兴的…找什么东西?那等烟花之地还有什么东西是你要找的?”
慕容擎略一思索,决定还是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今日不能同你饮酒了。”
慕容擎道,“我要去东海。”
韩楚璧一愣——今日的慕容擎实在奇怪。“东海?你要去寻陛下?”
韩楚璧问。慕容擎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也是,也不是。”
他道,“我要去东海,也要将一些事情同陛下说…最后还要去一趟青州。总之,今日便要出发。”
韩楚璧看了看西方已经落了小半的夕阳和街道两旁正欲支起的宵禁的栅栏,疑惑地点了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