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村子里也显得干燥萧条，泥地里都干巴巴的，只剩些黄叶静静躺着。牛大汉坐在屋檐下默默等着。二狗子总算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出现在道路口；看他的样子，穿着得体，灰色的卫衣下是一条西装长裤，配着一双黑色的皮鞋，不像是做做样子。牛大汉这才放心。他拿着手机拨通富贵的电话：“富贵叔，二狗子出来了。”
富贵嚷道：“好，等会俺追上去看看他会不会坐车。”
牛大汉提醒：“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只有等二狗子真的去到市里，他才能彻底放心。要不然谁知道有没有危险？以前他看法治频道，就有过报道，一个人压抑几天，借口去外面办事，在大晚上却折回来杀人放火。牛大汉可记忆深刻。等得富贵也开车跟上去了，他才活动四肢去厨房帮忙。牛头山的菜苗栽好以后就稍微空闲。有温泉滋养，菜地不需要考虑供水问题，等小菜苗长大一些，只要按时锄草、施肥即可。前提是没有虫害。秋冬季节昆虫不多，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牛大汉到灶台前烧火。吴依依便切着萝卜说：“大汉，你不要去忙菜地吗？”
牛鼎天在旁边不吵不闹，家里的情况还是可以照顾。牛大汉说明情况。吴依依脸色忧虑道：“过几天报销下来，我准备先还一些人，有几个问过我几次，到时候家里就没有钱了。”
现在每个月家里都要支出几百块钱电费，外加牛头山的承包费用，还有蔬菜的幼苗育种，牛大汉给出去将近六千。牛鼎天虽然康复一些，但是每个月还要吃药，大概三百块的样子。吴依依盘算过家底，此时此刻手里的钱连五百块都没有。这自然让她有点焦虑，更何况临近年关，很多人都等着用钱。牛大汉宽慰道：“没事，等我卖掉蔬菜就会好一些。”
“大汉，蔬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吴依依直接道：“听说你种的蔬菜又不打农药，不施化肥，这样生长起来很慢，而且市面上的蔬菜也得便宜。”
梨花村不是平原地区，土壤也不肥沃，年产值能有三五千斤就很不错。吴依依都心里清楚。市面上的蔬菜虽然卖七八块一斤，但是进价却很便宜，基本上只能卖三块左右。除非牛大汉自己批发零售，那也要一个门店，又或者能够联系到很多商贩。光是这两条就比较难了。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竞争对手，各种商超便利店，小摊小贩。吴依依只觉得栽种蔬菜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牛大汉解释：“栽种蔬菜主要是吴老师想做，我在这里没花多少钱的，就试试吧，万一有机蔬菜不一样呢？而且市面上的有机蔬菜比较少。”
吴依依拿着锅铲，用抹布清洗起来，倒是没有马上回话。牛大汉发现她愁眉苦脸的只好继续说：“我不是还养着鸡吗？到时候卖出去也能赚点钱的，多少能赚些钱的。”
他也仔细想过，都说养鸡在梨县没有市场，有机蔬菜也前所未有。但是在怎么差，回本难道要有问题？牛大汉不信，到时候真的卖不掉几只，大不了跟别人卖一个价钱。反正有机蔬菜总比无公害要好，放养的山鸡也比喂饲料的好吃。他又退一步说：“要是真的都赚不到钱，连基本开支都保不住，那明年过完年我就出去打工吧。”
吴依依这才脸色缓和，稍微放心。她走到门口将洗锅水倒掉说：“我们还欠很多人的钱，每个月都要还一点才好，才踏实啊。而且你让笑笑去读书，光是基本开支可不行。”
这话说得很明显了，要是牛大汉没赚到钱，哪怕保本也不能继续耗着。家里欠着巨款，像一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吴依依每次出门都不好意思。牛大汉望着灶火里跳动的火焰，轻声道：“我知道了。”
火焰时高时低，在最里面更是漆黑一片。他就感觉自己是这火焰，明灭跳动，有点耀眼，却时不时会顷刻熄灭。吴依依又说：“其实你想做的事情，村里有很多人做过，只是你还小没有经历。包括你爸，还有富贵，就都想过怎么赚钱。富贵以前还养猪、养鸡，什么都试过，拿到外面都不好卖。”
村里面务农，大部分都是批发价卖了。就跟梨子一样，每年都有老板上门收购，价格便宜胜在踏实。他们自己肯定卖不出去，老板都有销售渠道。牛大汉这种自己售卖，就跟富贵当年想的一样，不太现实。吴依依是这么想的。牛大汉点头答应。吃过早饭以后，他就在养蛆房翻着粪料。富贵也从梨花街张望回来。二狗子已经到市里去了。牛大汉放心道：“看来他确实没想报复。”
富贵点头说：“俺看他现在对别人都挺和气。”
“是吗？”
牛大汉好奇：“怎么个和气？”
富贵嚷道：“就是上车嘛，他给钱之后，还笑着给人家一直点头。俺记得以前，坐镇上的三轮车，二狗子都瞅都不瞅别人，给钱就扔过去的，有时候还掉地上。”
牛大汉直接说：“你表演个。”
富贵就对着他点头哈腰地做着模样。牛大汉忍不住笑了：“真这样？”
“是啊，二狗子不会神经病了吧？”
富贵有点担心。牛大汉咂舌道：“不知道，看着有点像，有点又不像，莫非真跟吴老师说的，改邪归正了？”
富贵哼道：“就他？”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
牛大汉琢磨道：“估计被我俩整惨了，现在脑子清醒过来，晓得他那样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富贵还是不信。牛大汉道：“随便吧，只要不报复我们就行，我们还是快点去挖火炕吧。”
秋末一过就是冬天，到时候雨水增多，晴天会越来越少。蛆虫都要烘干水分，只有用火炕处理。牛大汉准备在门前挖个土坑，专门拿来烧火烘烤，周围用铁皮围上。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找个好天气还得上山砍柴。富贵扛着锄头说：“刚才吴老师好像打俺电话，俺的手机昨晚忘记充电，被他一震动刚好没电关机了，你要不要打过去问问情况？”
牛大汉拿出手机拨打过去。平日里都是吴自学管着鸡群和菜地。吴自学接过电话就慌张道：“大汉，富贵在哪里？快让他开车过来。”
牛大汉皱眉：“富贵叔在我旁边，怎么了？”
吴自学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富贵也凑过来嚷道：“干啥子吴老师？”
吴自学声音打颤说：“杨老师不行了，快开车送医院去。”
“啊？”
两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