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转头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只是又点了只烟,扬了扬手道:“滚犊子吧。”
一听他们的对话,我心里一抽。五年前,师傅那次抬棺的时候可是瞎了一只眼睛,差点把命搭在那儿,难不成这次还有更凶险的事发生?“师傅,要不咱回去吧?”
我忍着痛,近前对师傅说道。“回去?回哪去?”
师傅斜着眼问我。当然是回家啊!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却不敢说出口。师傅却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头,做咱们这行的,只有死了那才叫回家。”
我一听,赶紧闭嘴,太晦气。“老陈,弄好了。动手吧!”
陈结巴在灵堂里边儿喊道。师傅豁然起身,将手上的烟头熄灭,又将我手上的箱子接了过去,转过脸又对我说道:“让周围的人都散了吧,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护住心神,别他娘的瞎想,也别瞎看,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
我还是头一次见师傅作法,心里有些兴奋,也有些担心,生怕师傅又出了什么事。抬眼一望灵堂,那口薄皮棺材又已经被抬到了之前的长凳上。棺材又被重新打开,棺材四周,是陈结巴刚刚结的土阵。那阵法古怪,围着棺材的地上,左右两边各放着三截毛竹,毛竹里点着白蜡,六截毛竹身上,都有红线牵连着,而红线上,每隔三寸又挂着一个小铃铛。棺材底下,一盏煤油灯忽明忽暗的烧着,仔细一看,那煤油灯竟是放在罗盘之上,扫了一眼那老道的表情,果然难看。自己吃饭的家伙被人家这么糟践,也难怪他面相上不好看,只恨自己是个外乡人,有天大的怨气,也只能对师傅听之任之。我心里发笑,想着师傅这些年倒是没发过这么大脾气,只怕今天这里会有一出好戏看了。只是这土阵真的能制服恶鬼我倒是不信,这土阵我也曾见过,只不过是在书上,名字倒是取得厉害,叫什么灭法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起作用。经过几番折腾,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最后一丝余晖洒落在地之后,一天到晚有气无力的太阳也终于宣布寿终正寝了。夜幕将升未升之际,正是阳气衰减,阴气乍起之时。这时候,师傅早已遣散了众人,之前留下的几具尸体也有他们家人给领了回去。本来他们家属不依,家里死了人,终究想讨个说法。但师傅说会定给他们一个交代,那些人方肯罢休。我不曾想,师傅的面子竟然这般大,三两句话竟然就将一伙怒气冲冲的人给打发了,也是厉害得紧。而此时,王老头家的灵堂里,除了棺材里的死尸,也就只剩下了师傅和其他的三位金刚。我则和王老头还有那老道被师傅安排站在了门外,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之前我抽凳子的时候帮我撤去长明灯的那位小哥竟然也在这里。只见师傅和陈结巴私下说着话,陈结巴一边说着,又时不时的望我一眼,他说话声音小,我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师傅一开口就是大声,只见他一边摇头,又不停的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大头年纪还小,不行,不行。”
我心中疑惑,他们这时候谈论我是要做什么?我眼望着灵堂,正好与陈结巴四目相对,陈结巴见我一脸愕然,连忙朝我使眼色,示意我过去。“师傅,怎么了?”
我走上前去,半蹲着与师傅齐平,出声问道。师傅被我这突然一句吓得身子震了一下,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娘的进来干什么?快给老子滚出去!”
“诶,老陈,既然孩子有这份心,你不妨让他试试嘛。再不成也有你老陈护着,难不成你还怕护不住个孩子?”
我和师傅皆是一愣,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被陈结巴摆了一道。这陈结巴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难怪师傅总说:读的书多,做的怪多。陈结巴这一捧杀,便堵住了师傅的嘴。只听师傅长叹一声:“罢了,大头,你命里该有这么一回,若是熬过了,你也就成人了,若是熬不过,师傅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给你报仇,再不济咱爷俩一起死了,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师傅突然来这么一句,更是唬得我不敢出声,什么情况,怎么着又是生又是死的?我心里着急,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傅,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在说什么?”
师傅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仿佛在怪我多事,低头点了根烟,却不说话。而我只是怀疑师傅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烟,怎么着能够一年四季供他抽个没完?“老陈,动手吧,再不动手这时间越晚,阴气就越重,对我们就越不利。”
见我们在这边耍嘴皮子,估摸着赤脚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提醒我们还有做法灭鬼这档子事儿。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全黑了,之前竹筒内的蜡烛又换了一茬,棺材里倒是没什么异样,就是闻着一股尸臭味儿呛鼻子。“行吧,你们先起幡儿吧,我给大头开天眼。”
师傅说着就将我拉到一旁。表情凝重,叮嘱道:“大头,你且听师傅的,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论看到了什么,你万不可慌乱,若是走了神,师傅也难救你,你明白了吗?”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只见师傅突然将自己的手指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时就冒了出来,师傅一边将血涂在我的眼睛上,又说道:“一笔承天,一笔接地,阴阳造化,以借天听。”
师傅每说一句就在我的脸上涂一笔,四笔画完,师傅道:“本来我是想等你大一些再给你开天眼的,唉,算了,大头,你待会就躺在那棺材里,压住那死尸,切忌心意不可妄动,发生什么事,死守本心就好,你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