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欺负人,去公社,去大队告他们。”
红斌一听玉霞如此这般一说,顿时火冒三丈,把手中扁担随便往院子里一撂,倔强的歪着头,瞪着红红的眼睛,大声的吆喝着:“我咋感觉不对头,原来是想骗钱?门都没有。”
红斌是把庄稼好手,可是那燥脾气却让人敬而远之,惹烦了六亲不认,就是亲爹也要握着挑麦秸的桑叉,一蹦三尺的冲着要去揍他,人越拉,他越起兴,就像受到惊吓的牤牛蛋子,狂奔乱跳。红斌平时轻易不发火,他这举动把三圣娘吓得畏缩在墙角,胆战心惊。说干就干,红斌不服气的歪着脖子,瞪着眼睛向大队走去;向公社走去。“你反映这问题属于教育组负责,我这就给你打电话联系,你先坐下。”
公社的干部给红斌摆摆手。红斌气呼呼的,愣着眼,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喂——教育组吗?我这里接到群众反映关于龙湾小学的事……”“……”“你所反映的问题,教育组正在处理中,你就回去等消息吧——”公社干部打发红斌走了以后,在屋里渡着步子,心想:音乐天才?一个旁听生?这不是诈骗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红斌怒气冲冲的回到家里,这两天只顾忙着去告状,一粪坑的粪还没挖出,心里越想越窝火,看到三圣一蹦三跳的放学回来,就没好气的喊道:“下午,去学把凳子搬回来,不上学了。”
“你放屁——赵老师还要教我学二胡。”
三圣抓起筷子,端起桌子上的饭碗,就把面条往嘴里扒拉。“我今天还学了《洪湖水浪打浪》。”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狼打狼?狗打狗也不行。你那个狗屁赵老师,已经被教育局盯上了,公安局也要抓他。”
“胡说——没影的事。”
三圣噘着嘴,把面条在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说:“今天上午我还和赵老师在一起拉二胡。”
“轻点声——”玉霞走过,轻轻的拍了一下三圣的头,很严肃的样子看着三圣说:“是真的,赵老师出事了,吕校长也被撤职了。”
三圣被他娘的举动给弄得害怕起来。下午,三圣看到赵老师跟着两个人走了,下学的时候三圣和亮亮也搬着凳子和汝汝、高高回家了,他们走在路上都默不作声的走着……。亮亮回来的原因很明显,桑社发当上校长不整死自己才怪。三圣他们老远的看到高大爷在红斌和玉霞面前,激动地用拐杖使劲的敲打着地面,看样子非常的生气,红斌抬起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高大爷上去,狠狠地抽了他两个耳光,高大爷使劲太猛,也险些跌倒,玉霞急忙上去搀扶着,红斌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低下头。他们走过去时,高大爷看到三圣,默不作声的揽在怀里,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三圣的头,三圣惊讶而疑惑的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到高大爷那种茫然失落的表情,然后,高大爷深深的叹口气,拄着拐杖疲惫无力的向自己的家里走去。像这种大人的事,他们也不想过问,以前问过,很坚决的问过,都是被一些谎话给颓唐过去了。第二天,三圣吃过早饭,高兴地背起书包来到高高家,刚要开口喊去学时,忽然想起自己和亮亮已经不上学了,三圣怔怔的看着汝汝和高高走在村边去学校的路上,三圣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内心感到无比的空虚和无措,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亮亮来了和三圣一起在村边的小沟里燃起了一堆火,三圣伸着手烤着火,也不想说一句话,亮亮笑眯眯的在把边上的柴火一根一根架在旺盛的火苗上。三圣背着䦆头,显得很笨重,还提了个编织袋,他四处寻找着,见有莎草,又叫香附子的枯干叶子,就抡起䦆头刨,他把刨出来的莎草毛茸茸的连根一起装进袋子里,擦把汗水,接着沿地头去寻找,手磨破了,他用破布包扎上,继续寻找,继续刨。莎草在医药上叫香附子是药材,一毛钱一公斤,有收药柴的来村子里收,三圣要挣钱买二胡。因为,以前没人刨过,所以有大片大片莎草,他点燃一堆准备好的枯树叶子,把刨来的香附子慢慢的用棍子挑起在火上燎,把多余的根丝烧掉后再把香附子装起来,倒在离家很近的大石片上,待晾晒干了装起来。就这样他的手握䦆头时磨出泡,泡破了就专心的疼,忍着疼痛继续刨,没几天,三圣渐渐地他的手磨出了茧子。“三圣,不刨吧。”
亮亮在一边帮着三圣往袋子里装着说:“再停一段时间该犁地了,我犁地你在后边拾,地里多得很。”
“嘚、嘚嘚到时犁地了叫我,嘻、嘻嘻现在也不能歇着。”
三圣一边腾腾轮着䦆头,一边往后瞅一眼亮亮。“二胡的在集上卖二十五块钱,需要很多莎草的。”
三圣刨累了,亮亮接过䦆头刨,两人形影不离。“嘻嘻、嘻现在刨莎草,到明年夏天嘚嘚嘚逮蝎子,我就不服气啧、啧啧挣不了个二胡钱。”
“我去年被蝎子蛰了一下,疼得很,后来就不敢逮了。”
“呵呵呵呵后坡上多,尤其是老水渠的石特、特特头下边。”
三圣接过亮亮手中的䦆头,给双手吐些口水,轮起来说:“我记得去年,我嘚嘚嘚逮了一百三十几个,卖了十块钱。也被蛰了一下,特特特疼得我两天都没吃饭。”
“我可知道,你哭了三天。说以后不再逮蝎子。”
“不行啊——还是要逮。二胡一定要木、木木买。”
“买了二胡也教教我。”
“好嘞——”三圣举着䦆头,一下,两下……。天渐渐的黑了,他们一前一后说这话回家去。“毛毛快回来了,回来,咱们在一起就好玩了。”
“毛毛还会上学,他学习好,不会留在家里。”
“毛毛他爹会死的,死了以后毛毛就不会上学了。”
“毛毛太可怜了,以后就没有爹了。”
“他有爹也没用上。”
……晚上,红斌和玉霞躺在床上。红斌说:“他娘——三圣也不上学了,我看把咱那牛娃到春上再好好破料喂喂,卖了吧——”“你不是说和老母牛一起阁具拉犁,耕地使着方便,老借人家的牛不方便吗?”
“三圣回来了没事干,把牛娃卖了,再买几只羊,让他放羊算了。”
“那你看着办吧。”
悄悄地他们进入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