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知不觉中降临。窗外的雨声渐歇,间或夹杂着淡淡的紫罗兰香,幽幽传至房内。昏昏沉沉中,熏忆听见了房门开启的声音。轻微细小,谨慎中带着无微不至的浓浓柔情。紧接着,熏忆便感到身子一轻,冷冽的梅香席卷而来,下一刻,她便已被人连带着被子一同拦腰抱起,悬在半空。换了个舒适的位置,熏忆更加靠近了那个温暖源。感觉到无比的心安,她的面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无需言语,这一刻,两人之间便自动自发地形成了一种默契。那般和谐,那般牢不可破。棱翊低眸的瞬间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浅浅笑意。温馨柔美的笑,就如同初见她时,他站在湖畔边缘,她对着他笑说:“那个,这位公子,有个小小小小的忙,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伸出援手,施舍你宝贵的时间,帮我一下吗?”
那时的她笑得一脸明媚纯真,还有一抹俏皮缠绕。就因为这样的笑,一向对人冷淡的他,做出了一生之中最不可能的事。“好”字,脱口而出。而下一瞬,他便觉得身子一个前倾。在措手不及之际,他已经避无可避地被人从后头一个使劲推入了湖中。“呵呵,那个啥,麻烦公子帮我捡一下湖里的纸鸢,刚刚不小心掉进去了。”
说罢,调皮地吐了吐舌。暖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浑身上下铎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辉。而那份光辉之中,却更衬托出她的生机勃勃与超凡脱俗。“忆儿,何时,你能彻底恢复那抹纯真自然?何时,你能彻底走出阴辰魄带给你的阴影?何时,你才能……才能……彻底忘记他?”
在心里无声地探问着一个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答案,棱翊脚下的步子未停向前而去,之后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关门。快如闪电的动作,怀里的人没有半分异常的移动,待门紧闭之后,依旧保持着紧紧窝在他怀里的姿势。*雨后的夜,沁凉如水。无月,却也能对周围景物的轮廓看个真切。一路而行,鼻间能够隐隐闻到泥土湿漉漉的浓郁芬芳,还有,便是那淡淡的紫罗兰香。深吸了一口隐隐飘散而来的清香,熏忆喃喃地开口,只不过脸庞却更加深埋在棱翊的胸膛:“翊,你又重新种上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突地向圈抱住她的人问出。没有因为女子突然醒来而惊讶,反倒是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棱翊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一小块地。那儿,今日午间时分还只是一块空地,此时,在幽暗的光芒下,隐隐约约可见一大片植株的黑暗轮廓。“忆儿难道不喜欢吗?”
轻轻地拉了一下披在熏忆身上的被子,使得它更加紧密地包裹住她弱不禁风的身子,棱翊反问。“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之前自己还在心里想着为那块特意空出来的地添置又一片野生紫罗兰,毕竟经过风雨的洗礼,原先种上的都已经深受摧残。没想到,观察甚微如他,真的懂她。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感觉,熏忆便觉得鼻头酸酸的,眼里凝聚着什么,似乎要涌现而出。“忆儿,我可不可以将你说的话理解成,你喜欢我?”
调侃地问出口,棱翊的面上拢上一层宠爱的笑意。明明是一句调笑的话,可说的时候,语气之中却透露着十足的认真与严肃。末了,还执着不依地再次问了句,“忆儿,是否喜欢我?喜欢棱翊?喜欢你的夫君——棱翊?”
这一次,早没有了那份戏谑,眼中,是说不出的深浓情感。熏忆埋首在他怀中的身子一僵,隐忍的泪意,终于还是止不住下落。“喜欢,熏忆当然喜欢翊。”
只不过,那种喜欢,比平常的喜欢更深一层,却比爱更浅几分。翊,我对你,只是喜欢,好像,离爱,还有好远的距离啊。你,能理解吗?滑落而下的泪无声地沾湿了棱翊胸前的衣袍。那濡湿的一大片,使得他感觉身上黏黏的,他这才发现怀中的人儿已经哭得一塌糊涂。那无声的哭泣,使得他听到她说的那句“喜欢”而泛起的喜悦一下子全部打空,心里头的一股失落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还有,那无穷尽的落寞与悲凉。“完了,我怎么就忘记自己养了一只总爱哭鼻子的小花猫呢?唉,现在弄成这样,还真是自作孽啊!”
强自按捺住心头不断泛起的苦楚,棱翊笑言道,一心只想将某人的注意力转移。“才不呢,我是小花狗,才不是小花猫!翊你又记错了,该罚!”
熏忆不满地嘟哝道。自己喜欢狗,所以,每一次棱翊说她像小花猫时,她都要强烈反驳到底。那份固执,不是一般。而恰巧是这一点,使得她成功地转移了原有的注意力,眼中的晶莹,倏忽间停顿。“啊,我的忆儿宁愿做小花狗也不愿成为‘人’吗?”
一句话道出,在成功地引起某人怒目相向之后,棱翊忙不迭在其后补充,“哎呀,那可悲哀了,是不是我也得陪着忆儿一起抛却‘人’这个身份呢?好像有点难办啊……”“噗哧——”终于,熏忆收起了眼泪,破涕为笑。让一国之君陪着自己做一只小花狗,想想都觉得好笑,亏他能够想得出来。“翊,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啊?居然连放弃当人类这一招都想得出来,真是太绝了。”
熏忆从棱翊的怀中抬起头,露出两只盈满甜甜笑意的清丽眸子,直直地注视着自己头顶上方的人。“这一招还不是被某人给*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啊。”
顺势刮了下熏忆的小俏鼻,棱翊的眸中满含着无奈的宠溺。这辈子,看来是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不过,能为她如此,却是那般甘之如饴。看来此生,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另外的任何女子能够进驻自己的心房了。“呃……那个……呵呵,翊,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怎么还没到啊?”
发觉形势不对,熏忆忙转移话题,打着哈哈,避开了棱翊的提问。“忆儿你个小迷糊,早就到了,你居然后知后觉到什么都没发现。唉……”棱翊说罢还不忘揉乱了怀中人儿的发。“啊?”
难以置信地开口,熏忆“噌”的一声从棱翊的怀中窜起,眺望四周。“小心点,都快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会照顾自己?”
棱翊大手伸出,一把拽住远离自己的娇躯,使她得以轻巧落地。面上,是一脸的无奈与溺爱。“好美……真的……好美……”对棱翊的话置若罔闻,熏忆只是沉浸在眼前所见到的美景之中。“不及某人。”
望着熏忆瞬间扬起的笑靥,棱翊痴迷地回应。“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这么不可思议?”
不远处,绿树丛中,那一盏盏绿得晃悠悠的灯盏,迸发出无尽的柔光,璀璨夺人。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盘旋在林丛的上空,徐徐流动,恰似在空中稍纵即逝熠熠生辉的流星,既安详又宁静。流光溢彩,尽是漫天的诗意画境。若想做到如此,实非易事。他,是怎样办到的呢?犹记得当时,她笑睨着他:“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
“什么?说来听听,保不准我可以为你办到。”
“我呀,想要在我生日那天,有人为我亲手建立起一盏通天的明灯。不过那灯,却并非真正的灯。”
调皮地眨了眨眼,她的话到此为止。想不到,想不到自己说的,他都记得。他都记得啊。妈妈,为什么,我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的话,他记得,而他,也记得。可是,一个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而另一个对我的爱,我却无力回应。妈妈,身在天堂的你,能不能托梦告诉女儿,到底该怎么办呢?“忆儿,生辰快乐。”
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的生日,可他却知道。他想为她过一个最豪华的生日,可他知道,她不喜欢奢侈。所以,他愿给她一个最浪漫最难忘的生日。天际,无穷萤光,漫天飞舞。时聚时散,好不欢畅!远离了喧嚣,却脱离不了尘世,它的美依旧如故,震撼人心。“翊……谢谢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爱着我。哽咽着声音,熏忆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回转身,紧紧地用手臂圈住了身边人的腰。夜,如钩。那独有之地的上空,却是耀眼堪比白日,承载着万千的美好,亦承载着无数的梦幻与希望。馨香弥漫,光芒璀璨,将那份爱意,缓缓沉淀。夜不醉人人自醉。“忆儿,你可知,我永远都不想听你说的话,便是‘谢谢’二字?这样,会令我觉得,我与你之间,距离是那般遥远。遥远得,令我不可触及。”
幽深的眼望向天极,那抹受伤竟是异常明显。只不过,依偎在他身上的人儿却不知。*~~~~~~~~~~~~~*离两人不远处的一个回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眼见这一幕,蓝色的眸中透露出戏谑的精光。看来,好戏即将登场了。再次望了一眼两人相拥的方向,潇洒的身影几个起落,翩然离去。而距离原先之人站着之处的五米左右,一双动人心魄的眸子在暗夜中迸发出幽深的光芒,悄无声息。但四周凝聚起的冷意,却十足的强悍。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只不过,如果这个有趣的“度”太过了的话,丫头,那么这场游戏,可得提前终止了。嘴角勾勒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暗影便毫不留恋地一个闪身,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风吹云动,一切,皆归原位。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冷意,却宣示着一份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