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氤氲,山间晨露附满芳草。耶律玄睫毛上已有些微露,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面对朝阳,舒展开四肢,听着山下杨柳村传来的烟火声响,一幅平静祥和。
那一日动用秘术后,这些日子明显感觉到体内火红色精元愈发活跃,所化气劲也越来越浑厚。反观那团蓝色精元,似妥协一般,固守丹田气海一半的地界,任由红色光团折腾。 这倒让他心安不少,至少那种冷热相斥,弄得他生不如死的情况没有出现。临行前老师再三叮嘱,没有到北苍山,找到破解之法前,万不能让两道精元再失衡。当年痛不欲生的感觉,如今想起还一身冷汗,无论如何,待还朝事了,得尽快去北境,探一探北苍山。功法是一回事,更主要的,一路逃回,深知保命才是要紧,修为上不去,其他的从何说起。 一路跃到村外,耶律玄踱步朝村内走去,老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谢平安家院门口。待得走进,见地上躺了几人,贺烈手上还提了一个,谢凡躺在屋门边,嘴角溢血,谢平安双眼噙泪扶着他爹轻抚胸口。耶律玄闪身而入,探起谢凡手腕,片刻后皱起眉头 “二弟,怎么回事?”昨夜二人待谢平安父子睡下后,便各找地方修炼去了,今早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是屈府外事总管,说边境战事已起,今年的春耕要加快进度。谢凡年前治病向外管事支借了不少钱粮,现在就得出工还债,见谢凡卧病不起,便要强拉谢平安离去,父债子还,半大小子也算个劳动力。见谢平安反抗不过,谢凡折腾起爬下床来死死抱住管事一阵哀求,那管事不耐,几脚踢翻谢凡,又让手下一顿拳打脚踢。 幸好贺烈离得近,听到谢平安的哭喊声便冲了回来,手上之人就是那管事。耶律玄闻言面色阴沉,谢凡身体已经衰败不堪,历欢拿药回来能拖多久还得两说,这顿下来再加上急火攻心,此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身死只是片刻间。 耶律玄看着四周围起的村民,皆是眼中怒火难掩,却又敢怒不敢言,心中莫名火起,正欲发话。圈外又是一阵骚动,原来历欢担忧谢凡病情,星夜赶路,见眼前状况,已猜到个大概,再看向耶律玄探脉的手,见大哥摇头。 历欢当下暴起几次闪身,连同贺烈手上的管事全部身首异处。 “杀人啦”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一众村民尖叫跑开,有人朝村外跑去,看样子应是去报官。 “走” 耶律玄抱起谢凡,贺烈提起谢平安,三人朝山中掠去。奔逃许久,估摸着离杨柳村已有几十里。耶律玄放下谢凡,谢平安扑上来,许是知道父亲将死,少年说不出话,一个劲抹眼泪,谢凡也是老泪纵横。 看着眼前这对父子,耶律玄拳头紧握,这些个门阀视百姓的性命如此低贱,这般骄横。若大辽境内真如历欢所言,皆是如此一般,他耶律家还有何脸面忝居大辽之主,他这皇子,亦是汗颜。 历欢胸中悲愤,掏出一物对谢凡说 “老哥且安心,害你之人我已帮你了结,黄泉路上有人陪你” 谢凡认得历欢手上,正是屈府大管家屈尚的扳指,一时间,面色潮红看着历欢 见惯生死,知道此刻谢凡已是回光返照,历欢轻叹,谢凡抬手搭着谢平安,指向历欢,这个自昨日起只和自己说过刚才那句话的俊俏公子 “儿子,给先生跪下” 谢平安不解父亲何意,只是照办,回身给历欢跪下,谢凡有气无力 “磕头,叫义父” 三人一愣 “我们乡下人不懂礼节,请先生不要怪罪” 喘匀一口气又说 “我家这小子勤快,给不了先生当义子,当个下人侍奉先生也可以,请先生收留” 虽然身处最底层,但老农民一辈子的经验自有他的智慧,三人中明显耶律玄才是领头,偏偏要让谢平安拜历欢为义父 “我不要义父,我只要爹” 谢平安听出父亲的意思,是担心死后自己无依无靠,哭声撕裂 “爹,你不要死,我不要义父” 谢凡脸色迅速灰暗,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历欢,饶是见惯厮杀的三爷,此刻也有些懵了。要答应吧,一下子蹦出这么大个儿子,自个儿还没把儿子当明白呢,三天两头被老爷子收拾,这一晃神的功夫当爹了。若是不答应,人家将死之人给儿子托付个依靠,不好让人死不瞑目。正犯难,谢平安哭声更甚,历欢抬眼看去,谢凡已经咽气,一双眼睛还睁得老大。历欢轻叹 “老哥安心上路,平安以后就是我儿子” 说罢抬手抚下谢凡双眼,贺烈上前挽起谢平安 “大哥,咱们把谢老哥葬了吧” “葬什么,老哥生前在这片地界受尽屈辱,直接烧了,骨灰包起,我和平安带回云州厚葬” 谢平安似丢了魂一般任由三人安排,大火燃起,历欢把那枚扳指和人参一块扔进火里,回头对谢平安说道 “想以后再挨欺负?”
谢平安抬头看向历欢,一脸茫然,不多时却变得坚定,用力摇摇头 “那便跟我回云州,从今天起,你是我历欢的义子,没人敢再欺负你” 谢平安噗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义父” 入夜已深,看着倒在贺烈怀里熟睡的谢平安,三人有些怅然,从相识到现在不过两日,便是亲眼目睹少年遭逢如此厄变,世道艰难,父子两的命运如不系之舟,随浪漂流。 方才耶律玄已为他查探过,果然如日前二人猜测,谢平安虽不说根骨奇佳,体质也是难得的可修炼之才。这让历欢高兴的不行,颇有种父以子傲的感觉,唯一不爽的是,谢平安虽是瘦小,却是跟贺烈一样,适合走锻体一道。瞧傻大个一脸傻笑,跟占了多大上风一样,什么玩意儿,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 历欢把平岗县探到的消息告知二人,耶律玄决定尽快回京,让父皇知道自己平安,否则战端已起,辽国难免投鼠忌器。历欢也是归心似箭,急于返回云州,三人当下就分离之事商议一番。 耶律玄想把谢平安带回帝都,找一些饱学之士加以教导,不愿他随历欢卷入江湖纷争。历欢却说底层人物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早点接触那些弱肉强食的规则,掌握在刀尖生存的技能,才是最适合谢平安的。目睹父亲惨死,心中埋有恨意的谢平安已经不适合再在帝都的安定,和耶律玄的庇护下生活。耶律玄略加思索后也不再强求 倒是贺烈已无处可去,本想跟着历欢去北境,还想着帮历欢一统北境江湖。谁知道,被耶律玄以大哥身份压下来,必须跟自己回帝都。作为赫连老将军之后,又是憾岳战斧的传人,应当要去拜见老太后。耶律玄心中另有一番打算,让贺烈在自己身边先混个脸熟,为日后前途作下铺垫。历欢有他的江湖路要走,历家多少代了都在这条道上,兄弟间也无需改变,他相信历欢能够驾驭。而贺烈不一样,心思不似历欢活泛,说白了就是没历欢心眼多,能算计够手黑,纯粹的傻大个儿,认死理。如果不跟在自己身边,为他择一条合适的路,耶律玄还真不放心。为人十八载,就这两个生死兄弟,自然要为其考虑周全。 三人一番商议,不觉天边已泛起白光,想到将要分别,回忆起几个月来三人经历的刀光剑影,嬉笑怒骂,不禁有些悲从中来。无言片刻后,还是贺烈打破沉默 “圣人云,暂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 说着挠头傻笑起来,历欢出奇的没有反驳 “贺老二,圣人总算说了句人话” 耶律玄爽朗一笑 “没错,此番分别是为下一次更好的相聚,哈哈” 熟睡的小平安被几人吵醒,坐起身揉着惺忪睡眼嘟哝道 “是天亮了吗?”
三人见状又是一阵大笑 天色大亮,四人站在火堆旁,历欢纵马江湖见惯分别,倒是耶律玄和贺烈这两个初出茅庐的雏有些小女儿的不舍状。 “我说二位哥哥,有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销魂吗?”
历欢戏谑,恢复往日三爷的做派,耶律玄轻笑 “三弟,回去云州,切记之前为兄交待,等我回京事了,便来助你” “大哥放心,我定多加谨慎。贺老二,跟大哥去帝都别光顾着享福,大哥刚回来,身边就你一个信得过的,罩子放亮点,别整天傻不拉几的” 贺烈愣了愣,到底谁才是哥?再一想,历欢说的也没错,点头道 “你去云州也要小心,等我和大哥来” 历欢打了个口哨 “平安,给你大伯二伯道别,咱们走了” 谢平安对着耶律玄二人拱手弯腰 “大伯、二伯保重” 二人面露笑容,内心十分精彩,沾历欢的光,这般年纪便有了这么大个侄子。耶律玄拿过谢平安的手,从怀中抓出一把金豆子放在谢平安手中,手太小,谢平安连忙捧住,看清什么东西后,吓了一跳,接着不是,又不敢松开,与三人两日相处,已知道眼前这些东西价值如何。一时间没了主意,扭头看向历欢 “义父” “你大伯给的你就收着” 又咂着嘴说 “啧啧...大哥就是讲究,这见面礼给的阔气” “三弟莫要取笑,我们三人一路逃来,为兄身无所备,就这些个黄白之物,别嫌俗气” “不,一点也不俗气,我们这号人就讲究个实用,大哥啥时候也学得贺老二尽拽文的?”
耶律玄莞尔,历欢斜眼瞅向贺烈 “呃......” 贺烈一阵挠头,自己这身衣服都是大哥的,哪来什么见面礼,避开历欢目光,心虚道 “大哥给的,就是我给的,都一样” “呵...” 这呆子什么时候脑袋变灵光了,正要讥讽两句,贺烈走上前,单手搭在谢平安肩膀 “下次见面,二伯替你寻一把趁手的兵器” 谢平安高兴得不行 “谢谢二伯” “贺老二,可别拿破铜烂铁来糊弄孩子” “必定是神兵利器” 历欢狡黠一笑,对二人拱手 “江湖路远,二位兄长保重” “三弟保重” 目视历欢父子走远,耶律玄长呼一口气 “二弟,我们也走吧” “哟呵,还挺能蹦跶,差点又让老头子扑空,年轻人道个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正要离开,听闻身后传来声音,二人应声望去,一红脸老头坐在树上,听着语气分明在此多时 (PS:我媳妇儿问我,为什么老是跪着看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