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灵息之间的转变,让陆玉雪神情肃冷,重新打量宋知晴。苏言即这个目标,是她们五年前就盯上的,为此,陆玉雪筹备多年。结果,横空冒出一桩婚事,一个残废新娘从天而降。好在苏言即逆骨反叛,也有胆气,说离家就离家,又给她们提供了机会。而这个大山里出来的残废新娘,这几年根本就没有入过她们的眼,她们对她毫无半点兴趣。又结果,宋知晴生得竟这般貌美倾国,仪态端庄,气韵脱俗。陆玉雪双目变得困惑,眼前这人,真是穷困深山中出来的贫贱女子?陆玉雪停下脚步,一双白嫩柔荑轻轻拂过宋知晴的轮椅,笑靥如花:“我应该比你大上两三岁,但我若嫁给子云,便需得按尊卑来论,我是否,得喊你一声姐姐?”
宋知晴冷冷地看着湖面:“你有事吗。”
“姐姐~”陆玉雪娇艳道,沿着轮椅走到宋知晴身侧,低眸看着她的精致侧容,“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我若说不喜欢,你会闭嘴么。”
“如果不喜欢,其实还有办法的。”
陆玉雪笑吟吟道,手指忽然抓住轮椅,朝前用力。宋知晴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一把握住扶手,所以她的上身却未被这惯性甩出去,仍然坐得很稳。陆玉雪明眸微眯,看着宋知晴的目光变深。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轮椅上的少女却处变不惊,没有半分惊惶。“不错嘛,”陆玉雪扬唇,“姐姐还挺从容,哦,不对,你不喜欢我叫你姐姐。那么,你喜欢我这个办法吗?若是将你推下湖淹死,你这二少奶奶的位置,舍我其谁呢?”
湖风掠树荡草,吹开宋知晴额前的碎发,她缓缓抬眸,对上陆玉雪的眼睛,沉静清冷的眼神浮起一阵讥讽。陆玉雪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感觉,她自诩也是美貌的,可是在宋知晴跟前,她的容貌根本拿不出手。除却这酸意嫉妒之外,陆玉雪还有一种感觉,是怒。怒这个残废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好拿捏,更怒这个残废竟有如此稳定的情绪,从容泰然,无波无澜。她不想将这个残废视为对手,会让她有一种自掉身价之感,可现在,这个残废的眼神却让陆玉雪觉得,是对方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宋知晴语声清淡,像融入在湖风中:“你此时应该在软禁,你是怎么出来的?”
陆玉雪微笑,手腕稍稍施力,宋知晴的轮椅又往前滑去数寸。宋知晴的身形依然秀挺,容色仍不见半分惊惧。“我堂堂正正地走出来的呀,”陆玉雪笑道,“姐姐若不信,可以去问问。”
宋知晴也一笑,收回视线,眺向前边的湖景。“若你是堂堂正正地走出,那今日你便不敢推我下水,因为你会成为最先被怀疑的人。若你不是堂堂正正地走出,而我却去问话了,那么在一些有心人故意引导的话语下,反而我会落个疑神猜忌,善妒的不是。你说对吗?没有怀孕的陆姑娘。”
陆玉雪的眼中浮起杀意,有那么一瞬,她当真想将这残废直接推入水中。“我先前还在想,你没有怀孕,却要我误以为你怀孕,你的用意是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你想让我被人讨厌。”
陆玉雪冷冷道:“姐姐,你确实令人讨厌呢。”
陆玉雪的确是这么一个安排,打算从一两件小事开始积攒。讨厌这种情绪可以来的很突然,也可以如滚雪球那般,慢慢累积,程度逐渐变深。总之,她最后的目的就是想将这被平安侯和方老太君死命护着的残废赶出去,给她陆玉雪让位。陆玉雪俯下身,在宋知晴耳边低语:“姐姐,我还是善良的,因为我原本是打算给你一条活路的。可你这么心细如尘,洞察先机,真的很不好玩。这世上,只有死人是最乖的,你说对吗,嗯?”
宋知晴莞尔:“苏言即去找你了。”
陆玉雪一愣:“什么?”
“他不在灵堂,他刚才为了你大闹松宏轩,我便是从松宏轩过来的。”
陆玉雪心下大惊。“你敢将我推下去吗,”宋知晴淡笑道,“苏言即去到行阳苑后发现你没在,而我又死在了这湖中,即便苏言即不会怀疑你,老太君那边,却不好说了。”
说着,宋知晴抬眸看着她,笑容嫣然:“推吧。”
陆玉雪咬牙,声音骤寒:“你这个残废,好个有恃无恐,若再让我寻到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你要是害怕,你就去告状,我巴不得你去她们跟前说道我的不是!”
说完,她扬腿怒踹向宋知晴的轮椅,脚劲极大,竟将宋知晴的轮椅踹翻在地。宋知晴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但手肘仍猛烈地磕在了地上,右手的手腕内侧和掌心被擦破一层皮,鲜血缓慢渗出。她看向陆玉雪快步跑走的背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狂怒,而后辛苦地挪动身体,从轮椅里爬出。在地上将轮椅扶正,她没有马上扶着轮椅坐上去,而是挨着轮椅就地坐着。在她的袖中,一共藏着三叶暗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使用。但刚才的情形,她却没有办法去判断,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恶念只在一瞬,如果陆玉雪立即将她推入水中,她来得及用这暗器送陆玉雪归西么。就像陆玉雪刚才踹摔她的轮椅那样,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不过,宋知晴从来不是自怜自艾,自暴自弃的性格,很快,她便总结好了,今后要远离水边。尽管她曾经的水性非常好,可以潜水很久很久。在她尝试撑起身子回到轮椅上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宋知晴一惊,立即抬头望去,以为是去而又返的陆玉雪。同时,她手里的暗器飞快滑出,落至她修长的指缝中。看清年轻男人的面孔,宋知晴微愣。男人停下脚步,黑眸清湛幽深,垂眸看着她苍白清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