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膳,依然不是林姑姑送来。明桂放下后,看着晚起才梳头的宋知晴:“二少奶奶,您难得起得这么晚,还有明香,她今早睡得可熟,都叫不醒她。”
宋知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浅淡一笑:“让明香多睡会儿吧。”
“好。”
宋知晴想了想,转过头来:“今早府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府中?”
明桂摇头,“没有呀。”
说完感觉宋知晴想问得可能是那些谣言,明桂低低道:“二少奶奶,要不我稍后抽个时间出去走一走,看看她们传成什么样了。”
宋知晴一顿,笑道:“不是,我问得不是这个。”
“那……”“没事了,看来,的确是无事发生。”
明桂觉得怪怪的,见宋知晴摇着轮椅过去屏风后洗漱,明桂上前过去推。早膳仍是丰富的,不过那些酥饼和小甜糕宋知晴都未碰,她除去鸡蛋壳,只吃两个蛋。明桂要将剩下的端走时,宋知晴阻止了她,让她先放着,待明香醒后,给明香吃。明桂应声,先告退离开,她心里仍焦急外边的传言,想着要去转一转,偷听一番。她跑去跟林姑姑说了声,让林姑姑代为伺候二少奶奶,便跑出高云轩了。林姑姑望着小南楼方向,双手拧巴成一个结扣,到底还是没有过去。“你在这里正好!”
苏言即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林姑姑一惊,转过身去,福礼道:“二少爷。”
苏言即今日气色大好,虽然脸上缺掉得那些肉没那么快长回来,但他的黑眼圈消退得很快,面色又见红润。“你先安排几名仆妇去将咏喜阁收拾干净,而后你来寻我,我要选布样,做衣裳。”
“做衣裳?”
林姑姑诧异,“二少爷,府中才大丧,这做衣裳……恐是不妥。”
“这你放心,并不是给我做,也不是给那个残废做,是给我爹去世时,还未进门的人做。”
这话听在耳中,有几分奇怪与刺耳。但府中上下,现在谁还压得住这位二少爷的脾气呢,林姑姑只能道:“是。”
苏言即吩咐完,转身出府了。林姑姑看着他瘦高清癯的背影,心里叹息。从头至尾,除了刚才那一声“残废”外,二少爷再无提及二少奶奶半个字,可见,是真的没有半分情谊。若是在被他知道二少奶奶和徐大夫私底下的往来书信,这二少奶奶恐怕真要……算了,她自找的。林姑姑转身去找仆妇,预备去收拾咏喜阁了。明香醒来后,咏喜阁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躲在庑廊的柱子后暗中观察,越看越心惊,跑回去找宋知晴:“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宋知晴正在伏案写信,闻言抬头,见她跑得气喘吁吁,道:“发生了什么。”
“大夫人又骗了我们,说是两日后让那狐媚子过门,结果,结果咏喜阁现在就被打扫好了,这一打扫干净,那狐媚子还不是立即就来了!”
说着,明香眼眶一红,泫然欲泣。宋知晴笑道:“苏言即回来后,他这脾气你我都见识过了,其实大夫人所能管得住的。”
“那日后,怎么办呢。”
宋知晴望着她,眉眼变深几分:“明香,我记得,你和明桂都是孤儿。”
明香一愣,本来就要哭了,这下眼泪直接滚落了下来。“我,我早先不是孤儿的,还不是那荒灾惹的,呜呜呜……”“别哭,”宋知晴温然道,“我不是要揭你伤疤,惹你伤神,我本意是……”宋知晴停顿了下来,没再继续。明香抽噎地说道:“二少奶奶,您的本意是什么?”
宋知晴唇角很轻很轻地勾起:“我是在想,如果有一日,我不在这个侯府了,你和明桂要怎么办。你们两个在高云轩,会不会被排斥,被欺负。”
“啊!”
明香一惊,“二少奶奶,您是说,您会被休?”
倒是……真的能被休就好了。可是这侯府上下,除了苏言即那个不知所谓的,其他人谁都不会违背苏东林生前的决定,至少明面上不会。谁敢有这个想法,谁就会在全天下丢人,哪怕是有诰命在身的老太君。宋知晴的目光看向小轩窗:“明香,你去到那窗口看看吧。”
“窗口?”
明香好奇嘀咕,抬脚走去。绕过不那么宽敞的座屏,窗外清风吹动着她细碎的刘海,明香往外一瞧,登时伸手捂住嘴巴:“哎呀!”
她昨日松动过的那块草皮,草叶全枯了。明香清澈的眸子一下子反应过来,转身跑回来:“二少奶奶,那鸡汤,那鱼汤,那银耳汤,都,都有毒?”
“还有这些。”
宋知晴的眼睛看向桌上。明香望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扶在书案上,险些没将宋知晴的笔架打落。“这,这些也有?”
“嗯,这些都有。”
宋知晴道。明香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知晴:“可是二少奶奶,您,您怎么知道的呢?”
宋知晴微微一笑:“嗅出来的。”
明香指着自己的鼻子:“……嗅,嗅出来的?”
“嗯。”
她的五官天生灵敏,再在师父后天刻意的栽培和保护下,她的感官之清明,远超常人。加之幼年便于山中尝百草,她对药草的气息早已了熟于胸,现今嗅出那些不该存在的味来,对她而言并不难。明香眨巴着好奇的目光,忽然破涕为笑:“真好!”
“好什么呢。”
宋知晴因她笑,也笑了起来。“二少奶奶不仅中看,更中用!”
“哈哈,听着真怪。”
“可是,”明香挠头,看向桌子,“二少奶奶,这好可怕,谁要来毒害您呢。”
“这毒并不烈,需要长久服用,才会慢慢入侵脏腑。显然,对方不想要我速死,更希望我病死。”
“太阴毒了!”
明香手指发抖,更让她觉得胆寒得是,她脑子里竟然瞬息冒出许多张人脸来,包括,包括方老太君……“所以,”明香看着宋知晴的眼睛,“二少奶奶,您刚才说,您如果不在这侯府了,其实指得是……”宋知晴叹惋:“届时我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和明桂了,你们不该因我而受牵连。”
明香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二少奶奶,您不该这么说的,呜呜呜!”
“先不哭,来,”宋知晴笑道,“这里有几封信,我需要你再为我涉险一次,送去给徐大夫。”
明香低头看去,哽咽接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