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写着“徐堂亲启”四字的信封,拿出来展开,一眼扫去,一目十行,而后傻眼。明香很轻地道:“……徐大夫?”
徐堂垂下书信,傻愣愣地望着明香。“怎,怎么了,徐大夫。”
徐堂就这样看着她,好一阵,徐堂重新举起信纸去阅信。这一惊一乍的神态,把明香看得一头雾水。这一次,徐堂将每一个字都看得仔细,逐一望去,好像平生第一次识字一般。“徐大夫。”
明香低声唤道。“怎么可能呢,”徐堂收起信纸,过去好一阵,他压低声音问,“明香,二少奶奶,她是二少奶奶吧?”
“……她当然是啊。”
“没有被调包?”
明香不悦:“徐大夫,您怎么说出这等话来?”
徐堂双眉紧皱,神情并不平静。信上内容,是托他近日寻个机会出侯府一趟,替她将其他五封信逐一送到收信人手中。与宋知晴打交道的三年,宋知晴一直讲究个交易平等,二一添作五。这次也如是,信上说,如果他愿意送走这五封信,那么,她替他报仇,报他兄妹被冤枉诬陷替死之仇。便是这几行字,令徐堂惊愣住。他的亲兄长和亲妹妹,含冤而死,十五年前被斩首于京城凌德广场。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若非他得夏老将军意外相救,他这颗脑袋,恐也要在那十五年前落地溅血。为了活命,他隐姓埋名,并未同夏老将军透露自己的本名,所以,夏老将军是不知情的。包括此刻坐于内堂中的这位年轻贵客,夏老将军的独子,他也不可能知晓。可是,幽居高云轩,坐于轮椅上的二少奶奶,她,她却知道?徐堂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头再看信。一行一字,他确认自己认识这些字。“徐大夫?”
明香微微提高声音。就连另外一边正在捏药丸的两个学徒也探出头,好奇他们的先生怎么了。宋青将眼睛凑到帘子后,眨巴眨巴:“这徐堂,这是怎么了呢。”
“二少奶奶真的是二少奶奶,她真的没有被调包?”
徐堂垂下信问明香。明香无语:“徐大夫,您可真失礼。”
“不是,我是说,她当年进府前。”
“进府前?进府前的二少奶奶,我又不认识。但她当年救下侯爷,侯爷总不会认错吧?而且二少奶奶还是李嬷嬷她们从晚山上的柴舍里亲自接来的,这也能错嘛?”
“真怪啊,”徐堂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明香有些生气地起身:“而且徐大夫,二少奶奶的双腿,总也是残疾的吧,当年您不是去过高云轩吗,您觉得是假的吗。”
徐堂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是真的,是真的。”
夏岸风眼皮轻轻抬起,望向跟前地面。数日前,少女攀着轮椅几次爬起都失败的模样,似又鲜活重现在他跟前。云清气明,湖风轻闲,她的俏容却粉成一片,额际香汗濡湿碎发,眼眸倔强清澈。她跟那轮椅较上劲,非要自己起来坐上去,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在地上屈膝斜放着,被她的上身和腰肢拖着,的确是使不上力的。以及,任何一个人身体瞬息的本能反应和肢体先天的条件反射,哪怕是后天高强度的刻意训练,都很难强行改变。若她双腿健全,在被另外一个女人那样一踹的情况下,她可以暴露出许多微动作和细节,但当时,她摔得很惨。徐堂絮絮嘀咕半日,忽然又道:“明香,二少奶奶,今年多大?”
“十七呀,您不是知道嘛,不过也不对,得过了冬日的生辰才算。”
“十七啊,”宋青看着帘子外,忍不住又冲夏岸风小声道,“真是如花的好年纪呢。”
夏岸风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十七。”
徐堂低声念叨。十五年前,那还是个两岁的小儿。徐堂忽然一声悲叹:“十五年啊。”
明香困惑十七怎么变成了十五,不过她不想接这茬。目光看向徐堂手里的其他几封信,明香皱眉:“徐大夫,这其他信……”却见徐堂目光变悲凉,望向门外狭窄四方的天空。“好,”徐堂终于开口,“你回去告诉二少奶奶,成交。”
“成交?”
徐堂收回视线,看着明香,一笑:“对,成交。”
明桂在外面的角落里藏着,一边望着外面,唯恐有人过来,一边又不时看着杂云苑,嘀咕明香怎么还没出来。明香没盼到,却盼来她此刻最不愿看到得两个人。明桂伸手捂住嘴巴,惊恐地望着走来得刘宜真和刘宜宁俩姐妹。有关二少奶奶和徐大夫私通的谣诼,最先,可不就是从苏东蓉的采莲苑里传出来的吗。明桂心跳飞奔得很快,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