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冯国胜押着陈氏叔侄回到了太平。朱国瑞闻讯,连忙从周如姬的床上爬了起来。经过近两天的冷战,周如姬终于结束了“月事”,悄悄让盼兮把他领进了宅院。得到消息的谢银环恨得咬牙切齿,重新回到佛前祈求了起来。至于她祈求的是什么,那就没人知晓了。刚到议事大厅,就有信使来报。卞元亨已在观溪口击败元军主力,阿鲁厌和绊住马侥幸而逃,其余将士无一漏网。前军已经顺利攻克溧水州,兵锋直指溧阳和芜湖。稍后,卞金花也令人传来捷报。水军大败蛮子海牙,已经全面控制金陵附近的江面。朱国瑞吩咐将陈野先和陈兆先押上堂来。陈野先四十岁左右年纪,长相粗野,一脸的络腮胡子。刚被押上来,他就晃着肩膀吼道:“狗贼,要杀便杀,生我何为?”
看他豪气十足的表演,朱国瑞心中好笑。如果真不怕死,何故被俘而来?反观后面的陈兆先,二十七、八岁年纪,虽然年轻却显得成熟老练。进到堂内,他主动踉跄跪下。“罪人见过大帅!”
陈野先眼睛一瞪道:“咱爷们为朝廷尽忠,何罪之有?”
要不是熟知历史,朱国瑞没准就让这位假装糙汉的陈野先给骗了。可惜,他先降后叛的二五仔行为被记载得一清二楚。不过,朱国瑞现在可不能杀他。如果杀了他,很容易让想投降的元将误会,以为自己没有容人之量。想到这里,朱国瑞戏精上身,紧跑两步,亲手松开了陈氏叔侄身上的绑绳。“将军此言既对也错。如果将军为了中原百姓抵御胡虏入侵,当真是忠义千秋。可现在元廷无道,百姓遭受涂炭,正是从豪杰奋起而救世之时。您的英勇就显得毫无价值。”
陈野先退后一步道:“败则败了,无颜再投新主,还请成全某的名声!”
说罢,他闭目扬头,摆出一副求死的模样。朱国瑞心中好笑,觉得对方演得一点都不走心。他一把拉住陈野先道:“将军此言差矣!天下大乱,豪杰蜂起,胜得人附,败则附人,你既自称豪杰,正当通时达变,何苦轻生?”
“叔父,朱明公有圣主之相,破虏军又兵强马壮,咱们不如就降了吧?”
陈兆先焦急地劝了起来。他年纪轻轻,正是想建功立业的时候,可不想就这么糊了糊涂地送了性命。何况,通过这几年的接触,他发现叔父自私、自大,根本没有容人之量,连自己立的战功都被无情地吞没。眼前正好有条出路,他也想借机脱离叔父。陈野先眨巴眨巴眼睛,紧紧皱起眉头,似乎被朱国瑞的话打动了心扉。你就演吧。出门你就会反水。朱国瑞一言不发,笑眯眯地看着他。“明公之言的确有理,野先见过主公!”
似乎想通了,陈野先带着侄子恭敬地跪在地上叩头。“好,能得陈将军,本帅真是如虎添翼。哈哈……”演戏演全套,朱国瑞拉起叔侄俩,拍着他们的肩膀哈哈大笑。笑罢,他又说道:“陈将军定有旧部留在方山大营。依本帅看,不如书信一封,让他们前来归降。”
陈野先眼珠一转,拱手道:“没必要那么麻烦。我把侄子压在您这里,亲自去方山召集旧部如何?”
闻听此言,陈兆先心里一片冰凉。他当然知道叔父这是要弃尾求生。只怕刚出了太平,他就会重新投奔朝廷。朱国瑞眯着眼睛看着他道:“将军此言差矣。依本帅还看,还是先书信一封试试众将的反应,免得有个别小人借机害了你的性命。”
见如意算盘没能打响,陈野先连忙大笑道:“还是主公想得周全。本将就是个莽夫,压根没想到会有这当子事。”
稍后,纸笔送来,陈野先伏地疾书,瞬间写成劝降之信。朱国瑞接过书信简单看了一下。信中,陈野先明面上用些危言耸听的话语恫吓手下投诚,实际上却是在用激将之法引发众将的抵抗之心。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封信根本就不会送到方山大营。朱国瑞已经准备让陶安仿照他的笔迹重写一封,令留守诸将都听从陈兆先的调遣,集体投诚。朱国瑞将书信递给一旁的陶安,和蔼地朝陈氏叔侄一笑道:“将军稍歇两日便可回转营寨。至于令侄,不如就在我的中军里任个万户吧。”
“多谢主公。”
陈氏叔侄俱是表现得感激涕零。只不过一个是真,一个是假。“主公,末将还有破金陵的妙计献上!”
陈野先突然抬头说到。“请将军讲来!”
陈野先沉声道:“集庆城右环大江,左枕崇岗,三面据水,以山为郭,以江为池,地势险阻,不利步战。昔王浑、王浚造战船,谋之累年,而苏峻、王敦,皆非陆战以取胜。隋取江东,贺若弼自扬州,韩擒虎自庐州,杨素自安陆,三道战舰,同时并进。今环城三面阻水,元师与苗军联络其中,建寨三十余里,攻城则虑其断后,莫若南据溧阳,东捣镇江,据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集庆可不战而下也!”
听罢此言,陶安眉头紧皱,暗自摇头。朱国瑞却大笑着说道:“将军的确大才,待你归来之时,本帅定封你为一路翼元帅!”
陈野先连连谢恩,带着侄子退出议事厅。“主公,此人獐头鼠目,不可轻信。以我看来,他恐有反叛之心。刚才他献出的计策看似周全,却会令此战变得旷日持久,恐与我军不利。”
陶安凑过来,郑重劝谏。朱国瑞冷冷一笑道:“我何尝不知此人的歹毒之心?只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下,顺便收服他的侄儿。至于他提出的计策,不用便罢。此外,你抓紧模仿他的笔迹,将劝降信重新修改一下,争取让其他人都能随着陈兆先一起来降。”
陶安恍然大悟,暗中佩服主公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