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柔死后半个月,小唯和顾澜一同出院。出院这天,来的人可真不少。吴艾莎和乔治两口子,顾家四口,沈家三口以及吕祈佑等三个闺蜜和若干保镖,排在医院门口的车,都可以组成一个小型的豪华婚车队。顾澜觉得有些夸张了:“我没这么娇弱。”
其实,她早就能出院了,只是沈以辰他们都不放心,说她就算回家了,也得医院家里两头跑,还不如在医院住着养胎。沈以辰笑着说:“沈太太当得起,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就当这些都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两个孩子。”
“好吧。”
还没上车,就看见祝以安远远地走过来了。“顾编剧!”
他喊了一声,但被保镖拦在了外围,无法靠近。周秀珍和顾明诚看到他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想赶紧上车,不想顾澜和他有任何交集。顾澜本来不想理他,他却隔着老远问:“剧本创作完了吗?”
既然问的是公事,顾澜也不好晾着他不管,“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要让她也学祝以安这么喊,她做不到。沈以辰点头,揽着她的腰,和她一同过去了。“祝总放心,虽然住院耽搁了一些,但我没有偷懒,今天出院之前,刚把所有的稿子整理完毕,也已经给张导发过去了。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过年之后就可以开工了。”
“嗯,”他轻轻点头:“辛苦你了,顾编剧这么敬业,也是我们投资方的福气。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如果祝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再见。”
顾澜点头,和沈以辰一起离开。祝以安脸上划过落寞的神色,微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医院去了。苏心柔自杀,为她伤心的人除了苏家人,他也是其中一个。虽然已经打听清楚,知道苏心柔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她与楚楚好歹也有一个共同点。如今她走了,他心里失落得厉害,仿佛楚楚又离开了他一次。现在,顾澜又成了唯一一个和楚楚有那么一点点关联的人了。车队已经走了,医院门口瞬间空了大半,他再度摇头,明天以后大概就不用天天往医院里跑了吧。但人已经到了,自然得去看看连初玉。他上楼之后,直奔连初玉的病房。然而,刚到走廊上,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门口的保镖呢?病房门口保镖从来没有离开过,今天怎么没人了?里面的人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未来丈母娘,祝以安担心她的安全也是正常,他快步朝那边走。门没有锁,他将门推开,却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哭声。祝以安拧眉,这声音是……苏扬!“你在这里睡着,对外界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可我实在忍不住了。”
“初玉,咱们的女儿,她没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哭声。祝以安在外面听着,心里酸涩不已。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他正准备将门关上出去,又听苏扬猛地咳了几声。连日来的打击,已经让这位市长略显老态,身体的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担心他伤心过度,会出事,祝以安握住门把手的手松开了。“你一定会怪我的是不是?她也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就算她绑架了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一定会原谅她的。可是,作为她的父亲,我不能不管教她,不能看着她越错越离谱。她伤害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沈家的人啊。”
苏扬说着,又多咳了几声:“你说咱们的女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没人回应他,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地说:“怪我,怪我宠她宠得太厉害了。因为她小时候走丢过,为了弥补她,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从来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是我害了她啊,明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却依然狠心将她送到了警察局,她一定是受不了里面的苦才走上这条绝路的。”
“如果我早一点下决心,去把她接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祝以安在外面听着,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事情的始末他是从苏心悦那里得知的,对于苏心柔做过的事,他也觉得他们没错。连亲妈都敢绑架,再不教训教训她,谁还能管得了?可是,谁能想到,教训的结果,却是这么悲惨呢。不过,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刚刚苏扬在说什么?苏心柔小时候走丢过?为什么这一点他又没查出来?他觉得好奇,因为那个胎记,他对苏心柔也格外好奇,特意查了一下她的经历。可是,为什么走丢这么大的事,他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她走丢的那段时间,是不是楚楚留在楚家的那段时间?楚楚最后,是不是没死,然后被苏家的人找回,成了苏家的三小姐?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他特想冲进去问个究竟,又觉得还是再多听一些,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在外面偷听,哪知,苏扬后来跟本没说这事。他一直在连初玉的床前忏悔,后悔没保护好、教育好自己的女儿,激动的时候,竟然引发了高血压。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祝以安立刻冲进去,并叫了医生过来。苏扬心神俱疲,在医生的折腾下,很快闭上眼睛昏睡过去。祝以安自然什么信息都没得到。不过,很快,收到苏扬病发晕倒的消息的苏牧赶了过来,一见到他就质问:“发生什么事了?我爸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祝以安有心试探,就说:“伯父回忆起了心柔小时候的事情。“苏牧脸色一变,语气也透着一股哀伤:“人都已经去了,还想那些做什么?”
“怎么能不想?”
祝以安说:“因为失而复得,伯父对心柔倾注了太多的心血,生怕那样的事再度发生,父女一别又是好几年。对了,当时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握着父亲冰冷的手,苏牧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心柔两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三岁的时候才找回来。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知道的人也不多,我爸我妈也没敢让这消息传出去。听说心柔在外面那一年,吃了很多苦,我爸妈就想着弥补她,对她,比对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好多了。”
祝以安完全没注意他后面的话。中间只隔着一年?这么说,苏心柔不是楚楚?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是……也好,至少,楚楚还有可能活着,对吗?“那心柔身上的那个胎记……”话还没说完,苏牧就冷眼瞪过来了:“心柔的胎记长在背后,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他的眼神,完全跟看色狼一样。祝以安连声叫冤,忙解释说:“上一次心柔被节目拍到,我看到了。”
苏牧语气凉凉:“是从小就有的,我爸妈就是根据这个,才将她找回来的。”
“根据一个胎记,万一有人也有同样的胎记呢?”
苏牧白了他一眼:“这种巧合,可能吗?就算位置一模一样,胎记的形状,也会有所区别吧。”
他说得这么肯定,完全是因为,苏心柔背后的胎记形状不是普通的形状,而是泪滴形的,而且刚好在左侧肩胛骨下面。可是,祝以安不觉得,他不就见过一个胎记和苏心柔长在同样位置,形状也相同的人吗?为什么会这么巧?脑海里突然有了个更大胆的猜测:苏心柔不是楚楚,会不会……楚楚才是苏心柔呢?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里形成,就挥之不去。祝以安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只能继续问下去:“找回来之后,你们没做过亲子鉴定吗?”
“应该做过吧,我那时候还小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心柔是陆叔叔帮忙找回来的,他可能也知情。”
“到底做没做过?”
人一急躁,连脾气都控制不住了。祝以安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苏牧当然也察觉了,皱眉看他:“你怎么突然对心柔的事情这么关心了?她和我爸妈做没做过亲子鉴定,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了。”
祝以安忙笑着说,“我总觉得,光凭一个胎记就认女儿,这事也太草率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人也该与时俱进才对。”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苏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后又叹了口气:“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心柔已经不在了。”
“是啊。”
祝以安附和了几句,打消了苏牧的怀疑之后,借口公司有事,立刻从医院离开了。他刚走,苏牧就从苏扬的床边站了起来,目光深邃而悠远。“我本来就不姓苏!”
如果苏心柔不姓苏,那她姓什么?苏牧眼睛一亮,立刻打了两通电话,等特护过来,忙回家去了。他自是没有发现,他刚离开,病床上原本闭着眼睛的苏扬,缓缓睁开了眼睛。